这无数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聚集在她四周,根本无处可躲,白璇只能凝神聚气端坐起来运功,尽力让自己平息下来,当作什么都听不到一般。
这样的情形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她将樨娘留下来的水都喝完后又觉得口渴难耐时,山洞里的烛灯才重新骤然间泛起光芒。
等到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亮时,白璇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可她却发现四周竟然空无一物,不用说那些发出偌大动静的东西,就连一点爬行而过的痕迹也没有。白璇不禁以为是自己在黑暗中太过紧张以至于幻听了。
似乎已经又过了两三日,白璇伸手扯了扯脚踝上的铁索,几乎用一只手都握不住,末端牢固非常地被凿进了石壁里。石壁上这样的凿痕也不止这一处,白璇心里顿时浮现起一个不太好的想法,可如今却不敢细想。
只是石壁上无数深褐色的斑痕,还有不远处角落里被随意丢弃在草垛上的一个骷髅头却让她难以无视。
这大概从前是专门用来囚禁犯人的地方。
当年在芜州的时候,白温景曾带她见过几个这样的山洞,其实与平常地牢有所类似,只不过往往是在渺无人烟的荒郊,借着天然的地洞凿出一片地下刑场。
地洞无论阴晴都不透阳光,若遇暴雨急雨,还会渗入雨水,虽不至于将人溺弊,雨水却也能积到腿根,让人饱受湿寒之苦。无边的黑暗,长久的饥饿,还有时刻侵入骨缝的寒意,这里的犯人往往不是因为受到严刑拷打而死,而是因为内心的恐惧和战栗。
白璇站起身,想要看看自己最远能走到的距离,却在刚迈出第一步时,听到了前面未点起灯的幽深隧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她马上退了回去,然后重新坐下,就好像自己方才并没有过任何举动一般。
来人自然还是樨娘,照旧是一个食盒,里面几份小菜,一碗热汤。
樨娘没有给她解了脚上镣铐,却给她把铁索的长度放长了些,虽不能走出隧道,却能在山洞里侧的范围里活动自如。
白璇问樨娘:“你究竟何时能放我走?”
樨娘闻言抬眼看了她一下,不知是否是光线的原因,白璇只觉得她眼底一片黑沉,往日里时刻挂在唇边的戏谑也荡然无存,樨娘道:“如果你能活到我放你走的那天,你自然就知道了。”
是夜,鸣沙阁灯火通明,无数火把将附近整片山林也照得恍如白昼,沈晏跪在前院中,望着满地狼藉,手中的剑铮铮作响。
白岚面色铁青地站在一旁,她抬脚往里走了几步,苍白的裙摆几乎被鲜血染透,像开出无数朵妖艳妍丽的花。
地上横七竖八倒着数不清的尸体,有鸣沙阁的管家仆役,暗影守卫,沈慎之的数十名弟子,还有他们的家眷,无一生还。
四下里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任何声音。
白岚走到沈晏身边,把手搭在他肩上。她能感觉到沈晏整个人都在非常剧烈的颤抖,牙也咬得格格作响,他低垂着头,手指都要抠进地面的淤泥里。
沈晏的爹娘都不见了,一夜之间,宛如人间蒸发一般,失去了所有音信。
白岚那时还在宴请前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各派掌门,却突然收到了这个消息,不久之后,又听人来报,鸣沙阁里里外外数百口人,就在沈慎之夫妇失踪的当晚全部被人杀害。
新任的武林盟主尚未选出,前一任盟主便以这等方式消失在众人视线,江湖之上也是一片哗然。
沈晏快马加鞭赶回了鸣沙阁,白岚安抚好众人之后也随之赶去。
鸣沙阁在江湖上无论实力还是地位都不容小觑,沈慎之武功不下当年白温景等人,就算是他的弟子,也都是后起之秀,颇有威名,如今鸣沙阁都遭此劫难,其余人自然也是人心惶惶,各自派人返回门派严加防守。
而那轲族似乎知道中原武林大乱一般,竟然在入春以后又在边疆发起了进攻,芜州也愈渐暴露在那轲人视线之内,稍有不慎便是不逊于鸣沙阁的灭顶之灾。
白岚此刻心中无比烦乱,她一人分身乏术,难以应对这许多突如其来的劫难,白璇又下落不明,她没有一天不是提心吊胆,又怕手下回来没有找到她的下落,又怕找到的那结果根本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如今鸣沙阁中除了被沈慎之派到其他地方的弟子属下之外,就只剩了当初被沈晏带到姑苏的几个影卫,既没有丝毫线索,身边也无人可用,几乎是无路可走。
白岚看着沈晏这失魂落魄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她拉着沈晏的胳膊,要让他起来。可沈晏在这里跪了一个多时辰,腿脚早已麻木了,白岚拉了一下没拉动,心头一股无名火涌上来,拿起未脱鞘的剑往沈晏身上挥了一下,沈晏猝不及防,整个人又早就没了魂,被她打得晃了几晃,险些一头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