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的情绪激荡,却十足的无理取闹,不过白岚虽不信他,却也还是对徐了清存了几分疑心。
白岚道:“此事还是等阁主休养好了身体再做定论,我等先行告退,就不打扰了阁主了。”说罢,白岚带着人先从裴勒住处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左楼问道:“庄主,徐了清那边要怎么处置?”
白岚记起那日自己无意中听到的谈话,道:“多加人手务必看好徐了清,一旦他有何异常去向,立刻向我禀报。”
……
白璇醒来的时候樨娘还没有走,地牢边上有张破旧的木桌,上面点着一盏昏黄的烛灯,樨娘就坐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一本书,随意翻着。
她没忍住咳嗽了两声,顿时胸口一阵闷痛,让她又跌坐回了原地。
樨娘见她醒了,起身道:“你先不要动,药效还没有过,再忍上一两个时辰便没什么感觉了。”
白璇冷笑了一声,原来到此时才知道自己是当真瞎了眼了,她也不知是为何鬼迷心窍,被樨娘救了几次就觉得她可能还是个好人?她竟忘了白岚到处是如何受的伤,白温景又是如何把一条命硬生生折在这人手里。
樨娘从前也见惯了别人对她的冷嘲热讽,有些直到今日也没有消弭在耳畔,白璇这一声冷笑,对她来讲引不起半点儿波澜。她默不作声,把自己方才看得那本书放在了白璇眼前,摆明了是让她去看。
白璇起初还不知她的目的,可将那书看了几行后便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怒视着樨娘。
樨娘给她看的,应当就是昨日李深给她用的各种药,白璇从前在太医院里时也曾听御医提起这等毒术,此方世间难寻,传闻是几十年前一个已经销声匿迹的毒宗所留下的,寻常药人在几番试药过后能被侵肠锥心,此毒却毒深入骨,到了最后药效一齐发作,人便从里到外烂透了。
见她这副表情,樨娘难得的有点于心不忍,不过也只是那一瞬间罢了。
原本她是从来没想过要白璇的命,谁能知道白璇命数如此。难怪白温景将她护得那么好,又将庄主之位给了白岚,恐怕是早就料想到了会有今天。
传言西域有妖人,遍体生香,白骨为霜……
兰容来自于蛮夷之地,身上流淌着西域妖人和那轲族的血,白璇完好无缺地承继了这血脉,从出生起便不是吉兆。
樨娘记得自己当年头一次见到兰容时便发觉到了异状,可白温景几乎不让兰容露面,她也不过是见过那几次而已,后来听闻兰容死时异香满室,她才恍然惊觉自己竟然在多年之前便找到了妖人。
只是那之后不久她便遭到重创,几乎丧命,便借机退隐江湖,不问世事,也没有再有力气去寻什么妖人。
倘若不是她此番遇到了李深,恐怕也不会再想到白璇身上,毕竟白璇此前并未显出任何异样的征兆。
白温景应当是在白璇身上花了很大的心思,才将白璇的异状都遮掩了起来,不过那也无济于事,昨日那几副药下去,白璇自己或许还并未察觉,可樨娘坐在那么远的地方都能闻到她身上的异香,间或混杂着浓重的药味。
到了今日她总算是肯承认白温景还是有一点聪明,否则也不会把秦良留在山庄里那么多年,白璇能拖到今日才被人发现,其中大概也多亏了秦良的功劳。
只是白温景恐怕也不曾想到秦良留在山庄里为的并不是报答他当年的什么知遇之恩,不过是想要报自己的灭门之仇罢了。樨娘想起自己那年路过刑场,看到秦良跪在血泊之中,瓢泼大雨将他全身都淋湿了,偏偏脊背还是挺直的,身上的血迹还有脸上混杂的雨水与泪水都没能让他显出一丝一毫的狼狈。她平生见过的最能忍的人,除了当年的秦良,也就是眼前的白璇了。
望着四面封闭的高墙,白璇知道自己已然是走到了穷途末路。她知道白岚身上的完成度仍然在增加,自己的离开似乎并未让这任务就此失败,反倒是没有她在身边,白岚少了许多的顾忌,做什么都无须因她而束手束脚。
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她已经陪白岚在这个世界里走过了最需要陪伴的几年时光,不管她的任务是成功还是失败,未来的几十年里白岚的身边总还会有出现的更多的人能和她一路走下去,这样想想,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遗憾了。
樨娘见她不知为何又合上了眼沉默不语,便道:“你不用想着逃跑,太守府的地牢周围有几百人看守,即便你没有受伤都不可能逃脱,更不用说现在了。”
白璇还是没说话,等过了半晌,她忽然道:“你能给我送一封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