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满船清梦压星河。
白璇躺着的木床斜对着的便是一扇天窗,说是天窗也不恰当,应当只是为了将这地牢里的潮气和浓重药味发散出去而掀开了几块砖。原本白璇也不曾太注意那个地方,只是后来有一次她躺着发呆,发现那个方寸大小的洞竟然漏进了几缕月光,才发现从某个角度躺下去,正好对准了牢房屋顶的一个缺口,勉强能看到外面的天空。
后来她便时常躺在那里,不管是来往送药的下人,还是偶尔来看她情况的樨娘,都并没有发觉到她的异样。
或许是用药后的晕眩,她忽然想起许多年前自己还小的时候,白温景总是会带着她和白岚去到山庄外不远处的那条江边,架着一叶扁舟,逐水而流,夜里白岚坐在船边,她就躺在白岚的腿上,看着满天繁星,似乎从此便能一梦不醒了。
而现在她仰着头,看到的只是眼前一小方逼仄的夜空,和几颗稀疏黯淡的星星。
白璇叹了口气,坐起身来,借着地牢里昏黄的烛火光亮,她能看清自己明显消瘦下去的手腕,心想恐怕现在白岚看到她,都要认不出她来了。
那封信送出去之后,她一下子便松了一口气,似jsg乎之前让她不得不随时紧绷的那根弦瞬间垮掉了,整个人陷入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中。倘若原本她还能指望着说不定有谁能找到她,会来救她,现在却根本不可能了,她大概就会像现在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阴冷的角落里,直到漫成一滩白骨,合了那些人的心愿。
这些天来她也没能好好地吃一顿饭,食物会影响到药效,因此李深只是让人给她送来几个干瘪的馒头,还有一碗寡淡到看不到几粒米的粥,虽然每逢樨娘来时也有牙祭可打,却也无济于事,不过是一时罢了。
白璇抱着腿坐着,用力搓了几下胳膊让自己身上不再那么冰凉,然后扶着木床下了地,捱过那阵让人眼前发黑的晕眩后摸索着墙壁往前走。她的食指轻轻地叩着墙,等听到有人靠近的脚步声便停下,如此循环往复。
地牢也并不是在地下凿一个洞那样简单,她记得从前白温景给她讲过,地牢和水牢虽然同在地底,却还是有区别的,地牢的排水要比水牢更便捷一些,总会在修建时留出几个应急的通道,以免发生意外。
这些天来白璇几乎试探过这间地牢的每一处,她大概能确定那通道的位置,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像自己所想的那样,为了引水向上流出牢外而通到地面。
她的手腕上还带着镣铐,外面一圈铁刺,有些生锈却依然锋利,能在她想用的时候派上用场。
白璇走到了地牢的铁门前,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便停了下来,在衣服上蹭干净沾了灰的手指,然后看到了匆匆赶来的狱卒。不过狱卒也只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见牢房中并没有异样便转身走开了,白璇松了一口气,回到木床上坐下。
没有人能来接应她,或许她可以出了这地牢,却一定不能躲得过守在地牢外的狱卒和衙役,更躲不过不知正在何处的樨娘。
这似乎是个无解的难题,她不能凭借一己之力完成,时间却不可能继续等她了。
白璇尝试着问过系统,得到的回答却是让她等待。
等什么?还有谁会来?白璇想不通。
那天进地牢时她还在昏迷,并没有看到外面的情况,几乎是一无所知,只是清楚地知道这里有多么与世隔绝,神仙也想不到还有这样偏僻的一个地方。
唯一有些不同的便是自从她让樨娘给她送过那信以后,樨娘来看她便越发地频繁了,尽管总是在这里枯坐着,并没有什么交谈,但在她来时白璇却能趁机走到门边看一眼地牢里其他的地方,也算是对这里了解了七七八八,所以她还是很愿意让樨娘过来的。
她知道樨娘明白她的意图,可樨娘从来没有阻止过她,甚至于来时从来不会将牢门关上,让白璇有了一种只要自己想走,随时都可以以离开的错觉,可她也知道这只是错觉罢了。
木床边上放着许多个深灰色的坛子,里面装着满当当的石子,白璇也看不出那是干什么用的,反正上面并没有什么毒或者不能碰的东西,她有时候就随手捡着往对面墙上打,叮呤咣啷弄出一阵声响,等到狱卒来了也不停手,到后来狱卒都懒得管她,听到那声音最多远远地看一眼就走了。
白璇坐在床边正伸手要捡石子,却忽然听到了樨娘的脚步声,她不动声色地将几块石子捏在了手心里,等到樨娘进来时,便掷出去打熄了烛灯,四周一下子陷入了漆黑,樨娘似乎也是愣了一下,然后才重新将灯点亮,声音里带着笑意,道:“你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