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岚单手撑着桌子支起下巴,目光流连到白璇细瘦的手腕上,没忍住伸手轻轻地握了一下,叹道:“瘦了这么多。”
白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朝她笑了笑,便低头复又细嚼慢咽起来。
白岚道:“等我们把这次的事了结了,就一起回芜州吧。姑苏那边自然还有几位长老管着,一年半载都不用我们担心。我们回芜州,安安静静地在一处,这世道再怎样风云变幻也不关我们的事了。”
白璇知道白岚心里在想什么,其实她自己又何曾不想呢,风平浪静地偏安一隅,当作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只管自己过得潇洒自在。她笑了笑,道:“可是就算回芜州了,你还是越剑山庄的庄主,你不去就事,事也要来就你,哪儿是那么容易躲开的。”
白岚却一把抓住她的手,道:“那又如何,这些年我时常想,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什么,可是越往后我越觉得,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多顾忌天下苍生的人,这江山是谁的也与我无关,改朝换代又能怎样,只要还有你我容身之处,其他的我都不在意。若不是因为义父的遗愿……”
白岚话音忽地一顿,心里万般思绪翻涌,一时间百感交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这急风肃雨的夜里白岚的掌心太过温暖,白璇看着她恍惚的眼神竟觉出了几分心疼,忍不住想起身过去抱住她,哪怕只有些许的慰藉。
只是在她刚起身时,窗边忽然传来一阵响动,白岚回过神猛地站了起来。她用手示意白璇不要出声站在原地,然后自己去将木窗开了一条窄缝,一封信被从缝隙里塞了进来,下一刻窗外的人影便消失地无踪无际。
白岚去灯下将信展开,果然是褚遂安派人送来的。信中并未提到太多,只是让她即刻到旧王府后院等他。
白岚将信就着烛火烧了,然后拿起筷子给白璇塞了几口饭,又给她戴上了斗笠,不由分说地就拉着人打算出去。白璇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带着出了门。
夜深人静的临安街巷里不见半个人影,两人不敢骑马,只能从星罗棋布勾连成的小巷中穿过,免得被不相干的人发现暴露了行踪。
等到了王府时褚遂安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见到白岚身后的白璇时微微挑了下眉,似乎有点惊讶,但又并没有太过讶异,只是对着白璇略一颔首,便将她们请进了屋里。
即便是在自己的王府也并不能保证绝对安全,褚遂安便没有再多礼,落座后便长话短说道:“这段时间皇帝的病似乎又加重了许多,原本不必这么急,但五天前孤在皇帝寝殿外无意中听到了他在嘱咐一个老太监遗诏之事,便让人暗中拿了那遗诏出来。”
白岚蹙眉道:“已经到这个地步了,皇帝莫非想另立……”
褚遂安点了点头,道:“遗诏上立了五皇子为新帝。”
白璇道:“莫非是那位多年前就被派到北疆封王的皇子?”
褚遂安道:“正是。孤也不曾想到皇帝竟然做了这等打算,五弟因为生母外家开罪了皇帝,尚未弱冠便被派到了那样荒芜凶险之地,这些年来对皇帝颇有怨气,皇帝病后他一次都不曾回来看过,可如今他手中握着北疆重兵,今非昔比。”
褚遂安年幼时并没有在皇帝身边长大,后来与其他皇子向来不睦,当初立他为太子也只是因为皇帝被逼到了那个境地,不得不做那样的决定,恐怕心里是极不情愿的,因此到了如今哪怕是强弩之末,也不想让褚遂安轻易继位。
父子一场,不说情分如何,到了这个地步也实jsg在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怕连陌路人都不如。
白岚道:“既然如此,太子打算怎么做?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
褚遂安道:“今日请二位过来为的就是此事,干系重大,大抵也只有这一次机会,孤的性命也在二位手上了。”褚遂安不禁苦笑,原本即便这次失败了他靠着这些年秦良养下的兵力也能有一搏之力,谁能想到皇帝立了一份这样的遗诏,恐怕消息现在已经传到了北疆,如果再拖延下去,不但自己这十几年的苦心经营就要在这朝夕之间付诸东流,就连他自己也要变成别人的刀下亡魂了。
褚遂安对白璇还有所提防,白璇见他言辞闪烁,也知道是因为自己在,他们不方便商议,便主动起身离开。白岚拉住她给她披了件衣服,低声在她耳边道:“不要走太远,等会儿我去找你。”
白璇应下了,便转身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她刚打算去旁边凉亭里坐坐,余光一扫,却在院门边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那人似乎发现白璇注意到了自己,一闪身便绕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