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道:“当年家父也是镇南关的下属官员,曾听闻过白庄主的威名,颇为敬仰。”
白璇心里一颤,忽然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秦良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道:“朝廷怀疑镇南关有造反之嫌,据说有人还列了一众名单上报到朝廷。有些不服朝廷命令的官员甚至被当场斩杀,闹得腥风血雨,最后却被镇压了下去,南疆几十年无人敢再提当年之事。这都多亏了老庄主。”
白璇沉默了片刻后问道:“你和我说这些到底是何意?”
白璇知道当年白温景的确效忠于朝廷,却不能相信他会是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只为朝廷做事的傀儡,白温景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这中间必然是有误会。
秦良有些怜悯地垂眸看着她,忽而道:“当年皇帝看上去还不是如今这副样子,有先帝之鉴,此番天底下便不知有多少人以为自己得了一位明主贤君,愿意去为他鞍前马后。西北曾有过一场起义,只是在初见苗头时便被皇帝派人前去镇压了下来,镇南关众人固守此处几十年,有人知道其中处境险恶,朝中却也有人认准了这里不过一处太平清净地,有些人白赚了油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三人成虎,皇帝听得多了,猜忌便也多了,直到他拿到了那份至关重要的意图谋反者的名单……”
白璇听到这儿,大概已经明白了秦良的意思,道:“那份名单是假的?”
秦良点了点头,道:“自然,只是那时伪造的证据太过于逼真,皇帝又早已对镇南关将领心存忌惮,疑心他们要勾结南疆,便暗中下了那道命令。”
秦良脸上浮现起一抹笑意,接着道:“多少年过去了,谁还记得当年那场人仰马翻的闹剧,谁还记得南疆边境上的枉死将士仍尸骨未寒?
我爹和其余几位将领想要回京问个公道,却被白温景借故拦截在了半路,皇帝一道圣旨下来便要以谋逆之最当场格杀……”
他语气越发冰冷,白璇不禁打了个哆嗦。
秦良眉宇间皆是郁色,嗓音也有些嘶哑,道:“打着那样冠冕堂皇的旗号,谁都清楚皇帝不过是想要借此换掉前朝的最后几位老臣,镇南关兵粮不足,递上去的折子却都被皇帝应付了事。我早就和我爹说过兔死狗烹,到了有朝一日清平盛世,皇帝迟早会对他们动手,可他们却不肯听我半句,白白用一身血泪当了别人的垫脚石。”
白璇道:“既然你对朝jsg廷如此痛恨,为何先前还要帮褚遂安?而且在山庄里待了这么多年……”
秦良却不肯再多说了,只道:“有许多事我无法向你解释,我从前因为你爹的事也曾记恨过你,想在你身上报复回来……后来想想,你与当年的我又有何不同,无辜受到牵连,毁了这一生遭际……”
白璇默然。
秦良忽道:“好几次你被樨娘抓走,都是我动了手脚。后来你被李深抓到府里,其实我也知道。你若是要恨我,也是应当的。”
白璇此刻却不知该如何反应,恨与不恨她如今都不想太多计较,只是想问秦良:“为什么?你既然能与我感同身受,为何还不肯放过我?”
秦良却不愿再多说了,眼看着雨已经停了,东方天色渐渐泛白,他只将手中玉笛递给了白璇,道:“必去凶险,我也不知这是在帮你还是在害你,切记万事小心。”
说罢,他不顾白璇在身后阻拦,转身便离开了。白璇一路追过去,秦良却已经上了马,一骑烟尘过,倏忽不见了踪影。
白璇这时才终于看清了秦良给她的玉笛,分明与樨娘从前给她的那支一模一样。
……
一夜谈过,白岚骤然站起了身,对褚遂安道:“太子一言九鼎,等此番成功之后,越剑山庄与朝廷再无瓜葛。从前是从前的事,在下不过一介草民,没有什么抱负,不过想要安稳度日而已。”
褚遂安点头道:“孤既然开了口,就绝无违背的道理,只是也希望你能考虑一下之前孤曾与你提过的那件事,江山盛世是你我二人手笔,就这样彻底抛下了,难道不会觉得可惜吗?”
第148章
待白璇回到小院里时,已经不见了褚遂安的踪影。白岚见她回来,过去搭着她的肩,道:“趁现在天还没有全亮,我们得先出去找个落脚之处,王府里人多眼杂,实在危险。”
白璇点了点头,先随她一同出了王府。
天方才蒙蒙亮,街上能零星地看到几个早起摆摊的小贩,街角人家的些许炊烟给这萧索的深秋染上了一丝人间烟火气。白温景曾有一位师兄隐居于临安,独自开了一家小客栈,因处于深巷之中生意难免清冷,却也少了许多俗世聒噪。白岚先前几次到临安,都是暂住在他那里,此番也带着白璇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