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安蹙眉不语,似乎对白岚这样的语气很不习惯,过了半晌才终于将眉头舒展开,脸上也浮现出一点笑意,道:“现在告诉了你也无妨,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让白温景活下来,我甚至不打算留下这山庄里的任何一个人……除了后来,我想要放过你。
我以为你能理解我,毕竟我们有过那么相像的狼狈的境遇,可是谁知道你为了一个白璇,什么也顾不上了。我当年头一次在越剑山庄里见到你,我还能看到你眼底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恨意,没想到只过了这么几年而已,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白温景想要的是一个能在那个皇位上好好地待下去的明君,可是我不是那样的人,这天下的百姓,生死与我有什么关系,这江山破就破了,我就只是想要报仇而已……”
白岚心里渐渐开始慌乱,她打断褚遂安道:“所以白璇呢?只要你放了她,越剑山庄不会再与朝廷有任何纠葛。”
褚遂安笑道:“我没想到你会傻到这个地步,你以为她还能好好地出来吗?所有人都说她是刺客,连昭王自己都承认了,就是她指使了白璇去刺杀皇帝,我把人留到现在没有斩立决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这能怪谁呢,她是替你去受这些罪的,你到现在还要逃避吗?你以为自己还能撇得干净?如果她死了,沾了满手血的不只是我。”
……
白璇是被身上的新伤旧伤折磨得疼晕过去的,等她醒来时就发现眼前一片昏暗,自己好像被人从铁链绑在了什么东西上,脚尖正点着地面,却怎么也触碰不到,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被绑在两侧柱子上的手臂上,肌肉被一阵狠命拉扯。
等她终于适应了眼前的黑暗时才看到了正守在不远处的狱卒。她回忆了很久,只觉得脑子一片昏沉许多事纷纷杂杂接连浮现,让她几乎要辨不清究竟哪个才是真实。
她想起自己听到了系统告知白岚遇到危险的消息,想起自己赶到宫里,发现昭王已经进宫,白岚来不及逃脱。她也想起了自己无计可施之下突然发现了那支一直被自己别在腰间的玉笛。
后面的事都变得无比模糊,她记得自己似乎将白岚推开了,可是具体的情形又想不起来,脸颊正火辣辣地疼,鼻端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味。
“他们第一次让wǒ • cāo纵蛊虫shā • rén的时候我只是害怕,我怕见到血,我怕见到有人就那样忽然死在我面前,而他的死是因为我。没有人告诉我我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没有告诉我我会因为反噬毁了这张脸,从此以后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不敢再抬头看……”
樨娘和自己说这番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山洞口的方向,那时白璇不明白,可后来她才终于知道,樨娘一直在等那个人来找她,可是她又最怕见到那个人,所以才会在感觉到他在附近时连声也不敢出。
再美的容貌也是身外之物,可她是因为动了蛊虫才会被反噬,她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手上沾满了无辜人的血,这是给她的报应,让她永生永世都要带着这样的烙印。。
白璇出了一身虚汗,她脚下一滑,身子就往下坠了坠,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现在好像多少能明白樨娘当初的心情,她用那么不堪的手段动手杀了人,还把自己的脸弄成了这样,如果白岚知道了,白岚会怎么看她?她瞒了白岚那么多事,如果她就要死了,白岚还能不能原谅她?
第153章
昭王以谋逆弑君之罪被捕,其余皇子手中兵力尚不如他,且已被褚遂安暗中挑拨,无联手可能,朝中除了几位对皇帝死因仍有质疑的老臣外,众人审时度势,也无人再对褚遂安继位一事提出质疑,反倒是原本就拥立他夺得几个大臣,此时上奏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劝他早登帝位。
褚遂安也早已将事情潜移默化地安排了下去,只是碍于反对的声音虽不多却仍是刺耳极了,一时之间不敢动作太大,以免临到这要紧关头又生出些事端,只能一面准备,一面在朝堂之上暂且推脱。
何况还有白璇的事一直横亘在中间,他心里其实觉得最妥帖的办法就是将白璇处死,可若说他全然不顾念这些年白温景对他的恩情这也是不可能的,曾经他不过是一个朝不保夕,连性命都不知何时会被人了结的落魄皇子,若是没有白温景当初拉他的那一把,那他现在不用说登上皇位这样痴人说梦的事,恐怕尸骨都已经凉了几回了。
他实在是下不去手,尽管一路走来,死在他手下的人已经数不胜数了,却偏偏对这个人左右为难。
可非要说起来,此时该待在天牢里的本不该是白璇,可他更不可能将白岚拉去对众人说这才是当初要刺杀皇帝的人,不单是因为怕自己也暴露,也是因为他对白岚还是不忍,那时他看到白璇替她挡了昭王,第一反应便是觉得心头隐隐约约的那点负担倏忽间消散了,就好像他也能忘了是自己先背信弃义,骗了白岚,反正已经有了这么一个可以顶罪的人,白岚是安全的,对他而已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