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清两朝元老,又与褚遂安早年便偶然相识,原本是褚遂安想要重用的人,北漠强敌环伺,他必须要有一个能凝聚军心的老将镇守,谁知却被兀述从中搅乱了。
朝中老臣年迈,其余小辈不堪重任,昭王自然更不必提了,前思后想,此时竟然无一人可差遣。徐元清有两子,倒是或可一用,只是光他们二人终究还是差了点。
褚遂安叹了口气,正打算继续走,脚步却突然顿了下来。
差了点什么呢,从前除了徐元清不就是越剑山庄吗?
虽然白温景已经离世,可还有白岚在。
褚遂安阖了阖眼,然后对身后那侍卫低声道:“去把那位请来,就说孤有要事商议。”
白岚原本也是想到宫里来找褚遂安的,不管如何至少她现在得见白璇一面,只是没想到她才来到宫门外便被人带着从侧门乔装混进宫了。
褚遂安此番也并未与她做太多无用的周旋,他将那封记录了北漠战情的信函递给了白岚让她自己去看,等她看完了,才开口道:“徐将军受了重伤,即便性命无忧,只怕一时半会儿难以主持战局了。”
白岚不可置否,她将信丢在桌上,道:“殿下想让我做什么呢?”
褚遂安身子微微前倾,可他神情尚称得上温柔,因此也并没有几分压迫感,反倒把这样一件十万火急的事说出了些家常闲话的感觉。
“北漠倘若兵败,也不能说就没了收还之日,只是芜州城与之一损俱损,越剑山庄虽在姑苏也有分舵,可毕竟主地尚在芜州,孤不过是想知会你一声,免得误了事有损于山庄。”
白璇还在褚遂安手上,白岚不想和他把话说僵,多少还得留一点余地,何况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褚遂安究竟是在此次陷害昭王之前便已经想到让自己回芜州帮他守住北漠边疆,还是如今出了事才临时起意。
白岚道:“芜州和山庄都是义父心之所系,如今危急,我自会回芜州料理一切,只是殿下,此番战急,白岚尚且心有牵挂……”
褚遂安没等她把话说完便打断道:“孤明白,你放心,事有轻重缓急,白璇一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周转的余地,等孤继位,自会想办法将她放了,好生送回芜州。不必担心孤是骗你,兀述本与你们素小一同长大,自是亲厚,孤若是违背了此番诺言,难道就不怕事再生变?”
褚遂安这话说得似乎是极为坦率了,却恰好中了白岚心里的想法,她虽并不想落到和兀述勾结反叛朝廷的地步,可这也不失为她抗衡的手段。她这段日子以来一直想着劫狱一事,可这毕竟是铤而走险,能不能救出白璇还是另说,即便救出来了,从此以后她们就再也摆脱不了逃犯的命运了,一路颠沛流离居无定所,那不是她想给白璇的生活。
白岚道:“既然事态紧急,我自会尽快动身赶回芜州,只是临走之前,殿下可否让我见她一面?”
褚遂安这次无法阻拦,只能应允了白岚,让人现在便带她前去。
白岚连忙起身告辞。
褚遂安端坐在原处,手中端着的茶早已凉了,他看了眼白岚离开的背影,将茶缓缓地泼到了地上。
……
白岚换了一身宫中侍卫的衣服,狱卒只当是褚遂安差人来看囚犯,并未多注意便把她放了进去。
潮湿的霉味渐渐泛滥起来,等适应了牢里的黑暗时白岚才看到了那些蜷缩在牢房角落瘦骨嶙峋的犯人,她心下猛地一颤,怎么也没法想象白璇可能会像这些人一样躲在陈旧发霉的破草席后面,遍体鳞伤。
她脚步不曾停顿,可这条路似乎漫长得没有尽头,越往深处似乎周围便越黑暗,只有两侧几盏灯火如豆,摇摇晃晃照亮了些许眼前的路。
直到走到天牢深处最角落的那个牢房,白岚才终于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想见的那个人。
她似乎还在睡,半张脸上蒙着纱,jsg只隐约能看到眉眼。
白岚轻手轻脚地打开了牢门,然后走到白璇面前蹲下身,握住了她垂在床榻旁的那只细白的手,瘦骨伶仃的腕上还戴着那只临从姑苏走时她给她的白玉镯子。
白璇朦朦胧胧看到有个人朝自己走来,可她实在太困倦了,一时间没能睁开眼,没想到方才一晃神便被人捉住了手,下意识地便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没能挣开。
白岚察觉到她想要起身,便赶紧伸手轻轻地按住了她的肩膀,然后才慢慢将人扶起来靠在了自己怀里,牢房里到底还是太冷了,尽管白璇这间牢房看起来不仅比其他整洁许多,而且床褥都齐全,身上搭着的被子也是温暖干燥的,她的双手还是十分冰凉。
白璇半天才回过神来,喃喃道:“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