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去公园,而去了动物园。工作日游客不多,抱着毛绒玩具的小孩子满地乱跑。动物们懒洋洋的,罗谣学它们的叫声,只得到几个白眼。
它们全年无休,一点没有周五该有的喜悦。罗谣觉得自己和它们相比还是幸运的。它们已经不能算真正的动物了,得按人类的意愿活着。
人喜欢听话的,就拔除它们的野性,人喜欢无害的,就把它们圈进笼子。和野外的同类相比,它们只剩下观赏性了。
罗谣想起大哲学家沈澜沧的“笼子理论”。也许有时候人和这些动物也没什么区别。
面前的笼子里有两只黑猩猩在晒太阳,罗谣叫了几句“你好,大猩猩”,没有一只理会。那只那么丑,一定是沈澜沧,她想,另一只是我,好看多了。不对,为什么要当猩猩?
罗谣心事重重地路过一个又一个笼子,有时坐在旁边发呆,动物们起先会盯着她看一阵,然后就当她不存在,该干什么干什么。
好多父母带着小孩来玩,小孩指着动物“啊啊”叫,父母轻声细语地和他们解释:“这是黑猩猩,这是小熊猫,这是大老虎,很可爱是不是?”
小孩拍着手大笑。
罗谣不知道自己小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被父母抱在怀里。他们的关系还没变质,一定也会如这般逗自己开心。
罗谣一直逛到闭园时间才离开,她在附近走了走,天黑才去吃饭。和上次一样的餐厅,和上次一样的位置,窗外是和上次一样的黑夜和人潮。
孤独突如其来。
她其实很享受一个人的时光,但不是此刻。想念一个人就是孤独的开始。
这里的人大多步履匆匆,他们要去什么地方?有人在等他们吗?罗谣又开始犯困,意识不太清晰,但她很清楚地知道,面前走过的人里没有她等的那个。
她知道她不会来这里的,那自己在等什么?天气热了,不用再穿风衣,她会穿什么?穿第一次见面时那件背心吗?她还背着那个黑色书包吗?包里是不是还装着她画的分镜?
罗谣移开餐盘,趴在桌上。玻璃上是她的脸,苍白疲倦,眼睛已经消肿,但看起来还是要哭的样子。她受不了自己的面孔,于是起身付钱,向车站走去。
车上气氛轻松,有人小声交谈,去哪里吃饭,去哪里喝酒,去哪里逛街。有些人马上回家了,在车上卸掉工作带来的怨气。人人都有想见的人。
车到站了,但不是罗谣家那一站。她下车,等车开走才发现,那一站是沈澜沧家。她走出车站,没什么想法,只是让双腿带着她走。
好巧,她又穿了那件蓝色衬衫,好巧,又敞着两颗扣子。有些热了,她不得不挽起袖子。好巧,她抬头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路灯,它依旧那么亮,好像知道沈澜沧怕黑。
罗谣站在下面看着对面的公寓楼,她数了数,认出沈澜沧家的窗户。
里面亮着灯,窗户旁边应该是桌子,桌上满是纸和书,她不记得书名,有《金阁寺》吗?有一本叫什么什么录的漫画吗?桌子旁边是床和沙发,沙发前有一只小茶几,厨房和卫生间都在门口。她现在是躺在床上还是坐在沙发上?
正在罗谣胡思乱想的时候,那扇窗户上闪过一道人影,她急忙躲在路灯后。窗帘拉上了,仅有一条细线般的灯光透出来。
罗谣退后几步,躺在地上。那里就是沈澜沧躺过的地方,那天晚上的事情在她脑海中变得越来越梦幻,几乎像一则童话,一些细节正慢慢磨损、消失,留下的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有人从公寓里出来了,罗谣听到了微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她不确定是否真的有人来了,会是沈澜沧吗?她跳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了。
第23章
沈澜沧一整天没有出门,她中午才醒过来,还发着低烧,胃火辣辣地疼。她爬下床勉为其难烧了热水,第一次用温水服了胃药。
手腕很痒,有几条红色抓痕。那里原来戴着罗谣的手表,摘下来后,沈澜沧觉得奇痒无比,在睡梦中一直挠,挠得充血了。
嘴唇贴上去,那里发烫,她用冷水冲了冲。痒就像怕水似的退却了几秒,待它从水里出来,却又开始耀武扬威。
手机里很多条群消息,想不到她只是请个假,倒成了风暴中心。严子敏曝光了她昨晚的醉态,她苦笑,原来那么狼狈吗?
烈酒似乎还在胃里焚烧。她发消息问姚岑昨晚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头好疼,记不起来了。
姚岑说,你昨天差点死了知道吗?沈澜沧说,我命大着呢。姚岑说,你昨晚快和马桶长在一起了,我差点就叫救护车了。沈澜沧说,那我怎么回家的?姚岑说,哈哈,走路,你是安全到家了,我快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