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九皇子只因认他做老师,毅然决然撇了花间柳巷缤纷芳草的留恋,修身正心成了先帝臂膀。先帝总夸他,说他将陆戟救出了享乐窝,却不知他满心歉疚。陆戟勤奋好学、知人善任,仿佛只是为了得他一句夸奖。热情的少年不爱坐拥天下,不爱受拘束,不喜欢板正,闲散却有灵。不是讨慕洵喜欢的性子,也不知为何会喜欢慕洵。
慕洵静若深潭的一颗心,一直凉阴阴的沉在湖底,被他流火似的翻混搅晕了,竟也隐约生出热来。
可过去的九皇子成了天下尊主,却仍视他作心尖的深念,说实话,他喜忧参半。
方公公平日总听皇帝抱怨折子多,一页页的翻过就入夜了。怎料今日听慕大人一语,陆戟如有神助似的,一点磕绊未打,傍晚便将奏本处理齐全了。
直至陆戟停笔,慕洵自始至终只是静坐着弈棋翻书,榻上并无可以倚靠的物什,几个时辰那样端着,腰背早已酸麻的几乎失去知觉。
方公公一直在旁看着,陆戟聚精会神跟老臣们在笔下风云较劲,慕洵静着脸好似并无所谓的翻书起笔,两边他都不敢打扰,憋得背上直冒汗。
恰逢御医日常前来请脉,方公公如获大赦,赶忙让人将两位都看看,别再累着哪个。
“慕大人身体可还行吗?”没等陆戟问话,方公公倒是先开了口,被主子一记狠眼瞪熄了声。
“他如何?”皇帝早在批完折子后,红笔一撂,飞也似的坐到榻边要和慕洵说话。
“慕大人脉象已然好多了,只是显着疲累。”上回暖阁一事传的御医间人人自危,此刻这位切脉一探,是打心底在高兴,“腹中皇子也稳了不少,不知是哪位妙手的调养?”他望着慕洵,倒是真心诚意的询问。
“他叫柳枫,是从医世家出身。”慕洵答道。
“姓柳?难道是柳从善的儿子?”御医自说自话间又搭上慕洵腕脉,“原来如此……那孩子定是下了一番苦心。”
又是柳枫?小皇帝守在一旁不爽,“柳枫不是老师府上大夫吗?”
“是微臣的朋友,”慕洵这才想起他一直误会着,“那天情急,微臣分不出精力再同陛下解释。”
陆戟回想起那天雪中长阶下刺目的红,愧从中起,只觉得过去许久,痛却未减。
他眨了眨眼,待心霾散去,握住慕洵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郑重地问道:“身子乏吗?”
“有一点。”既然说了要陪他,慕洵也不愿再逞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