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身体抱恙的缘故,再回神时,他便忽觉自己正端坐公学之中,眼前是熟悉的学堂正景,座下一排排半大的学生一本正经地诵着新习的典籍,而那个成日缠着他送书送墨的九皇子却并不在座,他四下一顾,只觉身周书声琅琅,可其所诵之语却杂乱难辨,叫他听得不甚分明。
慕洵身中不适,只好随手翻来一册经书,勉强诵着,得以移心作忍,好从这不知何故的腹痛中抽脱片刻。
“……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而后非诸人。所藏、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嗬呃……”腹中一时坠|胀难抵,更有愈演愈烈之势,逼得慕洵断了诵声,只得掩于案后,手掌虚罩,额上冷汗有如瀑生。他端坐不住,深缓几息,却更觉痛意绵长,捂着小腹几乎将倒……
耳畔人声猎猎,书音渺远,再得将醒,慕洵倏然惊觉自己竟身于朝堂阶下,以腰封作护,长袖挡身,掩在隆态显然的腹前,与一众朝臣共向陆戟觐拜。一道长拜后,他腰腹生坠,一时跪撑难起,却听阶上悠悠传出陆戟渐近的语声:“慕相身子重,不若往后还是待在坤天门后,替朕打理后宫琐事罢。”
皇帝用满袖龙纹扶起他,揽住他僵乏的后腰,将他掰转过身,捉住手臂,当众托住他饱满的腹底,像托住一块秀丽珍惜的贡珠。
陆戟将他身体的突兀难堪公之于众,并扬声道:“朕爱慕慕洵,有意立后,众卿可有异议?”
“不,陛下不可!”慕洵满目惊愕,只欲垂首请罪,却察觉自己双手尽然被缚,挣脱不得。
“好,既然无人异议,方德贵,你代朕宣旨吧!”
“陛下不可!陛……陆子峣你放开我,求你呃——”慕洵满心推辞,张口却遍是痛声。他只能挣扎于陆戟怀臂之中,犹如受禁于镣铐枷锁,身中剧痛难当,心下屈辱只有更甚……
……
“陆子峣,求你放开我,我不能嗯……呃……”慕洵辗转于床幔之间,挣扎呓语,意识却总不清明。
他已昏睡了小半个时辰。
彼时柳枫接下孩子,擦拭检查一番,将其包在襁褓中交给陆戟,又回身为慕洵做着后续的查探处理。
柳神医一面忙着,一面对皇帝道:“抱稳了,慕洵的女儿可比你金贵。”
“是……女儿?”陆戟微愣,长皱不展的眉心稍舒了一舒,嘴角不自禁地跟着颤了几颤:“竟真是女儿……我与凡矜的女儿……是朕的公主……”
“她好小,比清儿当初还要小……”陆戟喃喃着,只觉怀中婴孩小得抱不住,连着襁褓也感受不到什么重量。
“本就是双生子,又经早产,她能平安活着已是万幸了。”柳枫伸手在慕洵腹上稍重地按了几处,面色微微一沉。
“皎月,再去端碗参汤来!”柳枫靠近慕洵耳畔再唤了几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脸:“慕洵!慕洵!能听到吗?”
慕洵皱眉泄了几道吟声出来,显然在昏迷中也难受得辛苦。
“你在做什么?”陆戟见他动手,立即喝到。
“胎位不正。”柳枫再次用下力道,按在慕洵依旧成丘的胎腹上,郑重道:“他如今昏睡不醒,可身子耽误不得了。”
“你要……你是要用手推?他尚在腹痛,如何能受?”
“受不住也得受!”柳枫突然厉声,抬眼瞪着眼前怀抱襁褓的龙袍男子,怒道:“他是什么样的身子,你不知道?为保这两个孩子,他受了多少罪?你不是不知道,入秋后他整日的腹痛,人都熬的瘦成一把骨头了,还要为你操心……连这产阁里都放着朝册奏本,姓陆的你不要跟我说那是你执意带进来的!”
“是朕不好,可朕总帮不到他……”陆戟将孩子交给奶娘,转身道:“凡矜的性子你也知道,勤勉又爱逞强,国事政务上他顾虑的比朕多,朕身居尊位,总不能不顾朝事,更何况……”
陆戟俯身拂去榻上人额前虚生的汗珠:“更何况,朕答应他要做好皇帝。”
“我可不管你们做皇帝还是丞相的,”柳枫心下不安,总没有好脸色待这小皇帝,可一巴掌打进棉花里,倒是泄了他的怨气::“你来按着他,正胎极不舒服,他疼醒了难免挣扎,你制住他的手,大约只需要三四息,抓好了别让他多疼。”
慕洵真正醒来时,正是陆戟俯身扣住他挣动的肩臂,锁紧他的双手,柳枫掌底用力的那一瞬间。
此时腹中挛缩正盛,胎型微现,柳枫迅及用指腹确定了胎位,掌心一白,暗暗发力作正。
“哈呃——”慕洵浑身发紧,几乎强扭过身去。
“凡矜!只差一点了!凡矜,你且再忍一次!”陆戟唤着他的名字,急声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