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目光怔滞,这似乎是一句表里如一的诘问,问他何为气之将竭,血之将尽,何为日薄西山,朝不保夕,何为若无昨日,何堪今朝……
——他如今的身子,最好还是别做丞相。
他想起柳枫的话。
柳枫并非没有提醒过他。正相反,他说过很多次。
——陛下以为这世间为何鲜少有男子委身人下?
——劳烦陛下命人煎了给他喝,他如今是不愿听草民的了。
——陛下当早日考虑草民过去说的话,寻疾问诊时,柳枫从无戏言。
……
陆戟放下手,难以置信地伏回榻前,口中喃喃念着:“……不可能,凡矜说过要同我天长地久,他决计不会如此……凡矜,你与我发过誓的,那人我们交杯共饮,你说过,今生要与我得尽春华,你我凤萧合奏,今昔……”
陆戟徒然顿住。
那日火幔红烛,他说:
愿你我二人,鸿案相庄,得尽春华,凤萧合奏,今昔共享。
陆戟胸中一沉。
他凑近慕洵沉静的面容,将手掌放在他心口的位置上。
原是如此。
原是如此啊。
那日,他举起一杯游春,祝他椿庭日永,喜瓦弄璋,愿他二人得尽春华,今昔共享。
今日,他说对不起。
慕洵究竟对不起他什么?
他日复一日的忙于朝政,为何独独可以将北境塘报视若无睹?
明知皇帝有意欺瞒,他为能够何佯作不知,与朝臣周旋出一团和气?
慕洵究竟是对不起他的春华今昔,还是对不起他,许给他的只能是,春华和今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