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枫先前还“老子”长“老子”短的骂他,到了这会儿,气力渐失,便只是歪在他怀里哼哼。
柳从善给他查了几次,让阿冬去煮了催生方子,又叫张继让厨房做些粥食来,喂他用一些。
“张、张继……”柳枫闷着脑袋,紧攥着腹侧衣衫,单手扣住他的肩头,指尖用力。
张继吃了痛,却只是轻声问他:“哪里要揉?腰还是腿?”由于是跪姿,之前他腿麻了两次,腰也疼得使不上力,都哼哼着让张继帮忙揉按,唯独那最苦之处不叫人碰,连柳从善也不行。
柳枫脑袋揉在他胸口,喘|息低语:“……我好难受……呃嗯……总是好难受……”
张继拥住他,轻声安抚,指尖默默携过眼尾。
柳从善还是没说错,阿冬端来药碗,柳枫用过吐过,吐过再用过,药力催起反应,他便连“我”字也说不出了,只是躺在床榻上捧腹辗转,气息时急时缓,喉心甘甜,发出几个疼音。
张继心中揪作一团,却丝毫比不得眼前之人搅动不安的腹。
“……疼呃……好疼……”柳枫发梢成绺,字字含了气声,已没什么挣弄的力气,只是艾艾地揉在床中,竭力地张口吐息。
张继几乎失了魂,他握着柳枫韵凉的手,有些茫然地问:“还需多久?他还需这样多久……”
柳从善再探了探,却是没回答。
柳枫便还是熬,熬得迷糊了,不知是做梦还是遭了魇,忽而抓着张继的手,无声地说着什么。
张继凑过耳去,仍听不清他颤抖吐息间那摇摇欲坠的词句。他于是盯着柳枫苍白干裂的唇,努力辨出了他的话。
他在唤阿爹。
张继仓皇抬眼向柳从善望去,瞬即有一颗泪珠划过他面颊。
而他瞳中之人早已是泪流满面。
柳从善经手过数不清的男男女女,更面对过数不尽地痛苦哀恸,心中总也生出三分麻木与悲悯。这些年他尽力避开与官府和乡绅的交集,宁愿违抗圣命,也不愿离开澄州。
他守在那块种了乌桕的小院子里,吃茶看诊,等待每场秋风中,第一片染色的红叶……
他从不与读书人打交道,也从不叫儿子的名。
相熟的人道他乐天好相与,不熟悉的人说他古怪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