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又这么过了几天,方森开始问杨阮:“要不你也教教我剪头发?”
毕竟他看杨阮给人剪头的时候也挺轻松的。杨阮工作时话不多,听完客人的要求点点头,也没有多余的询问,直接就开始动手,三两下剪好,几乎没有让客人不满意的情况发生。在杨阮旁边看久了,方森总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
杨阮将信将疑地看了方森一眼,欲言又止,打心眼里没觉得方森能干得来这种活儿。方森就逗他,向旁边拨了一下杨阮的刘海:“你看你头发也挺长的了,多挡眼睛啊,正好我帮你修一修呗。”
说白了就是他闲得没事做,这点水平总不好直接对顾客上手,只好拿杨阮的头发开刀。
一开始也没有谁教过杨阮怎么剪头发,还是胡春梅见这小孩有点这方面的天赋,才把他接到这里帮忙,又教了他更多本事和技术。单单从这个角度看,或许他还要感谢胡春梅才对。
听了方森像模像样的意见,杨阮依旧不为所动,干脆从店里取出几顶没修过的假发,套在模特的头上,摆到方森面前。接着,杨阮又递给方森几把他最常用的剪刀:“我说,你动手。”
方森按着杨阮说的话,挑起一缕假发,一点一点修剪起来。
先是粗剪出层次,然后是从右鬓开始修剪轮廓,最后才是调整薄厚、修饰定型。
幸亏杨阮向来有耐心,也没明着嫌弃方森笨手笨脚,一连指导了好几个小时,方森终于停下剪刀,大言不惭道:“效果是不是还行?”
“这一行不适合你。”杨阮看着假发沉默许久,给出一条中肯的评价。
杨阮丢下这句话,一个人去隔壁商店买了根冰棍降血压。
直到方森把那几顶假发全部糟蹋完,杨阮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他,准许方森对他自己的头发动手。
尽管这一次还是有杨阮在旁边不断提示,但学徒似乎有他自己的想法,真当自己是解牛的庖丁,一通操作下来,村口牵条狗啃的都比他剪的齐整。
杨阮坐在椅子上,望向镜子里的自己,第一次产生类似崩溃的情绪。他撇撇嘴,立刻低下了头,言简意赅道:“好丑。”
“哪有……”方森嘴硬不信,跟着一起看向镜子,这才知道原来其实良心未泯,竟然也是会感到愧疚的。
这次是真对不起人家。
他给杨阮剪出来的效果的确……不那么美观。
这应该是方森认识杨阮以来,见他最接近生气的一次。
不过以杨阮的性子,生气也是闷气,这个人好像从来就学不会发火。方森撑住椅子的扶手,俯下身凑近杨阮,去看他的表情,果然是气鼓鼓的,像只河豚。
发现方森在盯着自己看,杨阮立刻别过脸去,一句话也不想说。
方森搜肠刮肚,想不出什么哄人的好词,他的目光从对方蹙起的细眉一路下移,再到那双总像含着一汪水的眼睛,纤长眼睫也垂着,像栖息片刻的脆弱蝴蝶。
其实他最喜欢杨阮的地方就是眼睛,被杨阮默默注视的时候,他会感到自己也获得了片刻的平静。在此之前,方森从未设想过,原来一个男生也会长着这样一双杏眼,很漂亮,也很动人。
最终,方森还是实话实说:“你人好看不就得了?”
可惜杨阮不吃这套,只是咬住下嘴唇,怏怏不乐地开口:“你好讨厌。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像是小学生赌气会说的话。不过杨阮确实只上到小学,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妥。方森有些忍俊不禁,也去商店买来一根冰棍,撕开包装纸,送到杨阮嘴边:“你不是喜欢吃冰棍么,消消气。”
“……”杨阮低头一看,不仅气没消,反而愈发加重,“我根本不喜欢这个口味的冰棍!”
“好好好,你不吃我吃。”方森也没客气,直接咬掉一大口。他一边嚼着口中的冰,一边揉了一把杨阮乱糟糟的头发。
这一次,方森认真地说:“那我请你吃其他好吃的好不好?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我还没去过兰城其他地方呢,让胡姐给我们放一天假,出去转转吧。”方森说。
杨阮盯着方森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点头。
说完这句话,方森的心里竟也浮起一点不为人知的期冀。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这座小城这么无趣,方森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两人选了周末的一天,向胡春梅请了假。方森是个如假包换的外地人,可杨阮对兰城也称不上多熟,他人生的前十八年里,大多数时间都在春光美发店中度过,没有留下多少关于其他场合的回忆。
好在兰城很小,称得上繁华的地段只有老城区,而美发店就在老城区附近,步行过去只有十几分钟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