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了?”谢观昀正在翻看文书,见她过来头也没有抬起。
说完这句象征性的问候,他便没再多言。
施施坐在他侧旁的圆椅上,虽离得有些距离,心中却仍是紧张。
书阁中没有任何饰品,既空旷又压抑,死气沉沉的,每次来这里向父亲问安她都放松不下心情。
这就像一个巨大的深渊,会将她的情绪吞噬殆尽。
无论施施来得时候多么快活,心中藏着怎样热切的期许,离开时都不会有丝毫的喜悦。
谢观昀世家出身,又宦海浮沉多年,最善参悟人心,仅是只言片语就能让她的情绪落到谷底。
“说吧。”他低声道,“这半年过得如何?”
施施神情微动,她都快要忘记怎样在父亲面前说话了。
“还可以。”她缓声说道。
心里是有些词句的,但是说不出来,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阻碍,停滞在了喉间。
谢观昀抬头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道:“那为什么想解除婚约?”
施施心中突突的,她不信父亲不知道她和薛允的事,那日在外祖的宴上闹得那样大,若不是涉及太孙,估计半个京城都要知晓。
她的手心冰凉,细长的指节绞在一起:“因为薛郎不是施施的良配。”
她不知要怎样将那些龌龊事讲清,仅是再回忆起这件事她都觉得为难。
“二郎和四郎如何?”谢观昀突然说道。
他大抵也是看出了施施的为难,但是接下来的话却更令她感到无措。
她心神恍惚,脸色苍白地抿紧唇:“您是什么意思?”
谢观昀没有在意她言语中的失礼,手指轻动将文书翻到下一页:“薛二郎稍年长些,但为人赤诚,四郎与你年岁相差无多,亦是位佳公子。”
施施的耳边一阵轰鸣,自心底生出深重的寒意。
“您一定要我嫁入薛氏吗?”她颤声说道,“哪怕明知薛允害我,您也要逼着我去替您偿还薛氏的恩情吗?”
话音落下的后,她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
谢观昀翻看文书的手指一顿,抬眼静默地看向她。
似乎默认了她的话。
施施的瞳孔紧缩,纵是在梦魇中第一次见到李鄢时,她也没有这样无措过。
她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明明是在书阁里,却像是被沉重的乌云所笼罩着,连吐息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是熟知父亲的无情与淡漠的,但真切地感受到的这一刻,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陌生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