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施把头埋在锦被里,闷闷地说道:“他不同意我解除婚约,想把我嫁给薛二郎。”
青萝的神色登时就变了,被绿绮按住手才没有发作出来。
她竭力放缓声调:“国公怎么会这样想?”
“我不知道。”施施笑容苦涩。
青萝怒道:“他薛氏纵是恩情再深重,这么些年来也早还够了,凭什么还要您去做那锦上之花?”
她还想再说,却被绿绮掩住了嘴:“薛二郎他之前都险些迎新娘子进门了,与再婚的男子有什么区别……”
施施闷在被中,没有听清多少,不过她也不在乎这些。
“可能就是这样吧。”她抓着锦被慢慢地说道,“在父亲眼里,我们就像树木一样,栽培出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做成器具的。”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她渐渐地将头探出,“为人子女,不也要偿还父母的恩情吗?”
青萝哑然地看向她,连绿绮也没有言语。
施施喃喃地说道:“总归比做太孙的侍妾强,而且薛氏的伯父伯母确实待我很好……”
她方才闷在锦被里,脸上还泛着些潮红,但又苍白失血,仿佛一个病人。
只是施施没想到的是次日的午后,薛二郎便到访了谢家。
她踩着木屐在院前的溪边与侍女玩闹,穿着一袭素白色的轻纱,若仙子般翩然柔美。
回身时正瞧见薛二郎跟着女使匆匆走过,施施的心绪仍是乱的,没多久父亲就传信唤她过去,她没了玩下去的兴致,但也懒得再去换一身衣衫,于是加了一件宽袖的外衣就过去了。
湖蓝色的广袖外衫将她衬得愈加清丽,长发大半散落下来,又带着几分孩子般的稚气。
她轻轻地踏进花厅,虽是白日但里间仍点着灯。
谢观昀从不在乎子女,可涉及到权势利益的时候极为认真,恨不得事事躬亲。
这样的事本该是由女眷负责的,全然不须国公亲自出马,但他就这样做了。
施施心中烦乱得厉害,尽管她也说不清这股烦扰之感从何而来。
“见过薛二公子。”她礼貌地问好。
但落座后她的神情仍是淡淡的,目光飘忽地盯着瓷瓶上的纹路。
太昭然了。父亲的意思明显到让她不知该作何感想,他做了多年财臣,算计起子女时连掩饰都不肯掩饰,还要冠以虚幻的高名。
施施听不进去他们的讲话,也听得不是太懂。
她觉得自己就像眼前的这个花瓶一样,是个漂亮的器件。
无论是赠予谁都没什么差别,太孙是将她夺走藏在深柜里,父亲是想要将她送给薛二郎。
就算是嫁入薛氏,她依旧是个装点门面的瓷瓶。
施施突然觉得没趣极了,她兜兜转转一大圈,好不容易摆脱了梦魇中的命运,但到头来好像也没什么差异。
谢观昀留了些空闲时光给他们,他微笑着说道:“到庭院中走走吧。”
午后的阳光正好,花香沁人心脾。
施施俯下身拾起一朵落花,宽大的袖子垂落,若蓝色的颜料突然流溢开来。
薛二郎是很有性子的人,连容貌都生得比薛允张扬夺眼许多,这时不知为何却始终静静的。
她见过许多回他与薛允吵架,知晓他性格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