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没再看萧贵妃一眼,径直抱着施施进了内殿。
施施将丝带解下,抱紧了他的脖颈,她的杏眸水灵灵的,剔透澄澈,睫毛卷翘浓密,如同鸦羽。
她亲了亲李鄢的侧脸,忽然细声说道:“你不要难过。”
纵然经历了再多,施施还是个天真懵懂的姑娘。
她总觉得他还会同常人那般一样,有伤心、失落的情绪,她从未想过他的心早已在太多年前,就被寒冰所倾覆,除却恨意以外再无其他。
但此刻李鄢还是低声应道:“有囡囡在,我是不会难过的。”
皇帝像是困兽般握着一柄旧剑,他在殿中像秃鹫盘旋般走来走去,发丝花白,病气沉重。
只是他的手中仍攥住支瓷瓶,烦闷时就要取出一两粒金丹服下。
宫人和内侍如树倒后的鸟雀般四散,各寻出路,而在知悉最信赖的年长内侍也早已成为雍王内应后,他瞬时变得暴怒起来。
但最令皇帝痛苦的还是楚王的背叛。
虚玄道长跟在他的身侧,反复地同他解释:“陛下,定然是内侍胡言,楚王雍王待您至孝,您可千万别听信奸人所言。”
他头顶的道冠乌黑,暗纹如沟渠般幽深。
“您还是先将剑放下吧。”虚玄道长苦口婆心地劝道,手甚至都僭越地快要握住剑柄。
皇帝的目光灼灼:“只有您待朕是真心的。”
这些天来,他的病一直没有好转,且记忆也常常会出现错乱,但皇帝不欲令人知晓,一直隐而不发。
他相信在虚玄道长回来后,就算他半边身子踏进黄土里,这位忠诚又法力高强的道长也能救他于水火。
虚玄道长捋了捋胡须,宽慰道:“陛下,您思虑太多,这天下谁敢待您不以真心呢?”
说着,他便微微上前替皇帝将剑收了起来。
虚玄道长娓娓道来:“陛下要保重龙体,便不能多动气,像刀剑这类利器,更是不能多碰。”
皇帝的心底更愿意信任自己的血脉,但他知道,即便是楚王也做不到虚玄道长这般温和,那孩子因旧事怨他,而且本来脾气就不甚平和。
于是他渐渐地平静下来,一夕之间皇帝好像苍老了数倍,他坐在榻上,慢声说道:“朕听你的,道长说的事朕哪有不遵从的道理呢?”
只是拿着旧剑走了几圈,手臂便泛起酸意来。
皇帝的声音倏然放轻:“麻烦道长出去一下,帮朕将贵妃请进来。”
虚玄道长敛起眼底的讽意,将旧剑放进剑匣里,缓声说道:“是,陛下。”
他躬身行礼,步履轻缓地走出内殿。
虽然头发和胡须已经花白,他的步履仍像年轻人那般。
皇帝不由地有些艳羡,他把玩着手里的瓷瓶,正想要再服用一颗时,外间突然传来了刀剑交锋的声响。
虚玄道长匆匆地回来殿中,紧忙走到皇帝身旁。
“发生什么了?”皇帝脑中晕眩,眼前也阵阵地发黑。
虚玄道长笑容轻松,向他解释道:“陛下莫要忧心,叛军已经被诛杀殆尽。”
“叛军?谁叛了!”皇帝当即就从榻上站了起来,“是谁?”
他盯着内殿的门,精神有些恍惚,就像是在病中似的,不太能分清过往与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