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声说道:“恭迎雍王入宫诛逆。”
倒是他身侧的齐王微微别过脸,像是有些隐忍作态。
都道是九重深宫,但当帝王失道时,即便是百重宫门也无法抵挡反抗的声音。
宫中的哀乐声比别处更甚,高祖皇帝一生戎马,却死得荒唐,这是宫闱秘闻,对外都宣称是帝王勤政,夜深时突发心疾。
而那个可怜的、被迫跟着殉葬的女子,正是彼时的太子、如今的皇帝所献上。
李鄢缓声向施施讲述着那段过往,她的手指收紧又舒展,轻轻地覆在他的手背上,像他喜欢的那样,和他的手指交扣在一处。
他神情微动,低声说道:“在皇家父杀子,子弑父,叔侄相残,兄弟阋墙,诸如此类的事比比皆是。”
某一瞬间,李鄢的神情是残忍的。
但说完以后,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摸了摸施施的头发,止住话语。
负责宫中戍卫的是射生军,而这又被李鄢握得最稳的一支军。
即便是不带神武军和亲卫军,他亦能轻易踏进紫极殿,但李鄢一向谨慎,身边又有施施,他几乎将准备做到了万全。
施施掰着手指,盘算清徽殿的当值宰相,然后毫不意外地发现今夜该是谢观昀轮值。
她坐在马上,视线到处乱飘,一双水杏般的杏眸转来转去。
在梦魇里宫变时,父亲在做什么呢?
李鄢低笑一声,轻声说道:“施施若是愿意,今夜的宫变就由你来写。”
他的话语带着少许随意,但又有些郑重,琉璃般的眼瞳认真地注视着怀里的小姑娘。
施施却睁大了眼睛,质问道:“您宫变都不带记事文官的吗?”
李鄢揉了揉她的头发,想要解释不是这个意思,可看向她的目光时,就觉得什么否定的话都说不出。
“带了的。”他低声说道,“但更想让囡囡来写。”
在这冷肃的杀夺之夜,李鄢的心中倏地生出些柔情,他暗想写着他名字的那册史籍若是由施施来撰写,无论她怎样写他,他都会甘之如饴。
施施亲了下他的侧脸,很娇气地说道:“我不要给你写,你要活得比我长很多才是,不然怎么一直疼爱我呢?”
“施施说得是。”李鄢轻笑一声,他捏了下施施的小脸,“不过我来得太迟了,请姑娘再许我百年时光吧。”
“你来得不迟。”施施的手指绞着垂落的发丝,“一点儿都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