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旺虽然并不算得一个好人,但他也没坏到眼睁睁瞧着一个小娃娃一直哭。他搜空了言语,开始斟酌说些什么劝慰一下娃娃。
谁知他才张口说了一个你字,他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就被人打开了。
钱旺大喜,一时间也不管娃娃了,探头就预备往客栈里钻去。
不曾想开门的人竟是昨夜那个颇吓人的黑衣少年郎。
“咦?”黑三郎大刺刺的将门板一推,却是将准备进门的钱旺直接挡在了门外。然后他笑嘻嘻的将钱旺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然后才不冷不热道,“你如今身无长物,魂无所依,就不能进我们客栈了,我劝你趁着日头还未出来,赶紧找个阴凉地方躲躲吧!”
钱旺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有些懵了,什么叫他不能进客栈?他虽然丢了银子,但他还有货物啊!再不济,他的同伴也可以周济他一二,怎么这个少年郎一开口,就说他好似已经死了似的,什么魂儿啊,躲太阳啊……
“小二哥你莫要欺我无大财。”钱旺咬牙鼓足了气势叫嚣道,“都道开门迎客,你们做客栈生意的,怎么能将客人往外赶?还不快快让开门,让我进去!不然我以后逢人就说,你们客栈里不干净,闹鬼!看以后还有人敢来光顾不!”
黑三郎眼也不眨的抱着胳膊听钱旺说完,接着嘴角一扯,却是皮笑肉不笑道:“哦,你去说啊!只怕没人会搭理你吧?”
钱旺从未见识过黑三郎这般嚣张又恶劣的小二,当下气的是七窍生烟。正当两人对峙之时,那女娃娃却是化作缕轻烟袅袅的从半开的门缝里飘了进去。
探头张望的钱旺眼瞧着那轻烟直往二楼飘去,且他眼尖,一瞧着那个青衣美人儿端了一面铜镜朝他们走来,他便猛地朝门里一撞,口里更是大声嚷嚷道:“这位小娘子你快评评理!这个小二哥好生无礼,竟是要恐吓赶跑我这客人,我——”
“呀——”冷不丁冒出个青面獠牙的恶鬼,青衣顿时吓了一大跳,她原是预备将铜镜交给黑三郎磨一磨,早起梳妆时总觉得镜面有些花了。这会儿见有恶鬼突袭,她手头唯有个铜镜可以做武器,当下想也不想就将铜镜拍在了那鬼魂的头顶上。
钱旺被铜镜一砸,登时头疼欲裂起来,他下意识捂住脑袋惨叫一声,身形一矮,却是蹲伏在了地上。
“小娘子你——”暗觉祸不单行的钱旺十分气愤的抬头就要跟青衣理论,不曾想他才抬头,就瞧见青衣满目惊慌的举高了那铜镜,仿佛是准备再砸他一下子。钱旺哎了一声,下意识就瞧了那镜面一眼。
这一眼险些没把他的魂都惊散了。只见那略显模糊的镜面上映出了一张青白狰狞的脸,咋一眼望去,竟还是他的模样。
钱旺惊呆了,未等他再细看,那铜镜里忽然就闪出一道刺眼的白光来。
朝阳已在慢慢升起了。
被铜镜反射的日光所刺痛的钱旺不自觉抬袖挡住了脸,却是惨叫着飞窜入了树林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青衣换了只手提铜镜,一面甩手腕一面疑惑道,“我从未见过哪个鬼魂敢明目张胆的闯客栈的!也不怕被困在这里投不了胎!”
“他那是脑子不清醒不晓得自己已经死了呢!”黑三郎随手就将青衣手里的铜镜接了过来,待将铜镜翻转一圈看过之后,他又甚是霸气的说道,“这铜镜不好用,我回头给你寻面好用的来。”
“不过是镜面花了而已。”青衣吃吃笑道,“你只消帮我磨一磨就好。若有什么好宝贝的话,就快些交给我销账,你欠的帐还没清呢!若是将来账房先生计较起来……我可还指着你撑腰呢,你还不快快想法子还债!”
“我便是没什么本事,难道连自家新妇的梳妆镜都弄不来吗?”黑三郎很是恼怒的沉了脸道,“你可知我是——”
“那你铜镜弄回来前,我可用什么东西梳妆呢”青衣微笑着牵了黑三郎的袖子摇了摇,貌若撒娇道,“再说了,我方才用它打鬼的时候,觉得还算趁手,你弄好宝贝来了,我心疼宝贝,指不定就舍不得拿去打鬼了。你便是要给我弄新镜子来,好歹先帮我磨亮了这面,到时候我爱用哪个就用哪个呗!”
黑三郎叫青衣摇袖子摇的心痒痒,他貌似无意的环顾一下四周,见无人在侧,他便飞快的踮脚在青衣的雪腮上啾了一口,紧跟着不等青衣反应过来,他就那样红着脸颊逃一般的跑出去了。
青衣下意识摸了摸微烫的脸,略显羞涩的兀自笑了起来。
总觉得这样的黑三郎,叫她很有些不好意思。
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她便提了裙摆快步朝厨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