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不知黑三郎是在装乖扮可怜,见他说的着实可怜,便软了声音道:“正好我也饿了,你且在这里等我,我这边去弄些吃的来,我们一道儿用饭吧!”
说罢不等黑三郎回答,她便披了外衫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陷在被褥里的黑三郎鼓着脸郁闷的翻滚了半圈,紧跟着又想起蛋还在怀里揣着,于是身形一顿,却是蜷曲了身子,侧躺在那里不动弹了。
青衣一出房门,便觉得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觉突然冒了出来。
她微拧了眉朝扶栏下望去。
为数不多的客人不是在喝酒,就是在有商有量的说这话。杯盏轻触声和嗡嗡作响的细语声交织在一起,显现出一派平和的景象。
青衣疑惑的摸了摸自己后颈,随即又脚步轻盈的下了楼。
正斜倚在柜台上打瞌睡的胡嵇嗅见青衣的气息,便半睁了他那流光溢彩的狐狸眼定定的看了她一眼。
青衣不甚自在的偏头颔首,待要去厨房,就听得胡嵇轻声道:“今儿你若是碰到几个迟暮的老儿,切记什么都不要给他们。”
“老儿?”青衣听出蹊跷来,便回头看着青衣道,“可是伙计们说的要住我附近房间的那几个客人?”
“嗯。”胡嵇略点了点头,接着又闭了眼没有再看青衣了。
青衣隐约觉得胡嵇对她的态度有变,一时间也不敢妄断是否是好事,此时胡嵇闭眼假寐,她便按捺下心底的疑问,径直进了厨房。
高师傅一如既往的在那里料理牲口,现成的材料都已准备妥当了。
青衣一气呵成的做了些小菜,又闷了一小盆肉。
忙碌中的高师傅闻见味儿便嘿嘿笑着凑近了道:“好青衣,你若得功夫,可否教我做几道菜?卿卿出去几百年,这次回来看起来瘦了好些,所以我想做些好吃的,好好地给她补补身子。”
青衣一面装盘,一面道:“今儿我怕是没工夫,改日吧?”
说话间她已经收拾妥当,只得对着高师傅抱歉的笑了笑,然后又急匆匆的准备回房了。
高师傅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改日怕是要遥遥无期了。
“唉,早知道以前就多学上几招了。”暗觉自己没早做准备的高师傅懊恼的狠狠拍了下自己脑门,末了又愁眉不展的叹气道,“罢了,青衣丫头也是体质使然,随便什么经了她的手料理,对妖怪来说,只怕都好吃的紧。看来老子还得另想办法。”
他一想明白,就提了尖刀准备出门去寻肥嫩些的异兽了。
再说青衣才上了楼,就看见过道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些客人,几乎没将过道堵了个严实。
头顶上的灯笼在微微的打着旋儿,晃荡的灯光将那些人的脸映照的灰暗又挫败。当青衣试图伸脚从他们之间的缝隙里走过去的时候,他们便颓废的撑起身子扑到青衣的脚边哀叫道:“小娘子,青衣小娘子,你可行行好,我们几个快饥渴而死了,若能得你手里那些菜肴填肚子,我们必然能活下去了——”
青衣险些被抓住了脚,亏得她反应迅速的退后了两步。
她冷着脸细细的将地上那些萎败的人一一审视过去。因他们抬了头,是以他们那张满是皱纹的苍老面容便得以在灯光下一览无遗。
他们的面皮就像是皱巴巴的麻布袋子,就那么耷拉着挂在他们的下颔两侧。当他们扯动那下垂的嘴角,努力让他们那堪比死鱼的浑浊眼珠里露出可怜可悲的神情来时,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带了最为虚假丑陋的面具的丑角一般令人生厌。
衰老早已腐蚀了他们的身心,令他们浑身上下,自内向外的散发出一股迟暮老者才有的难闻的气味。青衣不得不屏住了呼吸,以免自己被熏得作呕。
“客官真是严重了。”青衣已经猜到这几个人便是昨夜那几个客人,当即便木了脸道,“你们若是饥渴,大可下楼点酒水要酒菜,客栈里酒水不缺,客官们尽可敞开了肚皮喝——”
她顿了顿,随即又继续道:“——假如客官们有足够银钱付账的话。”
趴在地上的客人们皆都有些意外对视一眼,待要再开口,就又听得青衣淡淡道:“客官们也瞧见了,我眼下有事要办,还请大家让开些,好让我过去。”
客人们嘟嘟囔囔一番,到底还是起身让开了道儿。
眼看着青衣面无表情的从他们跟前走了过去,其中一人便用了种难以置信的神情道:“怎的跟我们听来的消息差那么多?这小娘子看着就是个无情的,别是我们认错了吧?”
又一人继续道:“可是她的气息当真是好闻的紧!”
“太阴怎会有阳气?”闻出不对来的第三人摇头道,“太阴当时至阴之体,只怕是那些个蠢笨的妖怪以讹传讹的传错了吧?”
其他人只觉他说的很有几分道理,立时便捶胸顿足的嗟叹道:“唉唉唉,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了?唉唉唉,那些个愚蠢的家伙果然是靠不住的!唉唉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