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不免有人伤亡,小唐见状大怒,先前的贼人还是小股流匪,如今却似不下百人,加上山势复杂,要追击自然无果,只能任由他们攻击而已,小唐虽然恼怒,却竭力压着怒火,一边观察周围情势,一边迅速思量该如何灭敌。
正在此刻,有几支箭she过来,不须小唐动手,他周围的侍卫已经挥刀劈落,小唐浑然不惧,反站的更高了些,见地上落了许多弓箭,便挥手喝道:“弓箭手就地还击!”
当下盾牌手在前,弓箭手在后,纷纷捡箭射杀匪贼,那些太监宫女见状,也一个个忙着把地上的乱箭捡起来递送过去。
贼人的箭很快便用光,送亲侍卫们所带的箭却还未用一半,他们的箭术又非比寻常,几乎箭无虚发,很快对方的气焰便消减下去。
小唐仍然拧紧眉头看去,忽然听身后有人道:“唐、唐大人,公主问你、问你在找什么。”
小唐一惊,回头见是清弦公主身边儿那宫女泉儿,伏在一个侍卫身后,满面惊慌,哆嗦着问。
此刻正是凶险之时,小唐啼笑皆非,便喝道:“你出来做什么?”
泉儿几乎哭了出来,道:“公主叫我问……”
小唐很是不悦,忽地回头,看见车驾的窗户口的黄缎帘子似乎一动,他心中一惊,便喝道:“回去跟公主说,让她呆在车内,不许妄动!”
泉儿心慌意乱,少不得连滚带爬地回了车驾上,中途还有一支箭射来,亏得护送侍卫给她打飞了,饶是如此,仍吓得她厉声尖叫,更让小唐哭笑不得。
谁知顷刻,泉儿又贴地爬了回来,道:“公主叫我问的,问大人是不是在找匪首……”
小唐本想叫侍卫把她扔回去,听了这话,却心头一凛,看看满脸泪痕的泉儿,又看看銮驾,忽然之间浑身微寒,隐隐明白了清弦公主的用意。
小唐还未发话,那边銮驾里传出清弦公主的声音,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唐大人应该是如此想的罢……”
小唐来不及回答,忽然间銮驾的门打开,一身明黄满头珠翠的清弦公主乍然现身出来!
此刻天色本有些阴翳,然而如此明yàn • zhào人的公主出现,就如一道阳光似的,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些贼人本藏匿在山上,猛然见公主现身,又看她丽质天生,打扮的且如天人一般,顿时个个按捺不住,纷纷探头来看,连小唐所带的侍卫们都有些惊呆了。
只见盛装的清弦公主站在高高地车驾之上,大敌当前,神态却十分惬意,张开双臂做迎风状似的,这样的曼妙身段,衣袂飘然,仿佛翩翩起舞似的,美妙绝伦,更是引得众人目眩神迷。
在一团目瞪口呆之中,清弦公主叹息般说道:“这几日可把本宫闷坏了……”目光一转,若有似无地看向小唐。
却正见小唐丝毫未曾留意清弦公主,反而冷冷静静地看向山上某个角落,目光似鹰隼般犀利冷酷,手中的弓缓缓随之张开,翎羽箭利落一搭,只听“嗖”地一声,那白色的翎毛如一点流星,射破虚空,没入翠色山中,而那树木掩映中,只听“哎吆”一声,有人当头栽倒!
小唐把弓慢慢一垂,冷冷喝道:“都愣着做什么!尽数掩杀!”
侍卫们这才回神,纷纷地张弓搭箭,把那些来不及躲藏的贼人一一射死!
小唐那一箭,射死的原本是匪首,匪首一死,群龙无首,这些匪贼胆战心惊,被射死了大半,战役很快便结束了。
小唐这才命清点死伤人数,检查器械装备,又叫人前去挪开那块大石。
此刻清弦公主已经进了车驾内,小唐心绪复杂,跟属下交代完毕后,便亲来了车驾面前,却并不入内,心中颇为犹豫。
不料宫女泉儿又探出头来,见是他,便喜道:“唐大人,你在这里?公主有请……”
小唐闻言一笑,摇了摇头便上了车驾。
因为清弦公主一路上“胡搅蛮缠”了数次,小唐只以为她是个寻常娇养的金枝玉叶罢了,没想到方才在跟山贼的交手之中,竟有如此出人意料的表现。
小唐当时不闪不避,的确是在找“贼王”,难得的是,清弦公主在銮驾内竟也看出来,且懂得他欲“擒贼先擒王”的心意!这还罢了,她竟然有胆识亲自露面,以自己做诱饵,引那些贼人现身……好让小唐动手!
这份心思心机,又岂是寻常娇养的女孩儿们会有的?小唐思量自己先前对清弦公主曾稍有微词,不由心里隐隐有些愧意。
小唐刚入车驾见礼,清弦公主一见,便笑道:“早就听说你文武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方才那一箭实在令我大开眼界。”
小唐见她如此夸奖,只道:“不敢。”又说:“多亏公主方才用计,引得匪首露面,只是如此举动未免有失妥当,若公主有个万一,臣万死莫辞其疚。”
清弦公主笑道:“我敢如此,也是仗着你能明白我的心意,你果然不负我心,即刻便射杀那贼首,换了第二人也不能够如此利落。”
小唐仍是自称“不敢”,清弦公主端详着他,见他容貌端方,气质殊然,比明珠美玉多几分夺目的光华,比宝剑利器又少些许慑人的锋芒。
清弦公主便又叹道:“何况有你在,我怎会有个万一呢?出发前父皇就曾说过,后生子弟里数你是最妥当的人,必然能保我安然无恙去沙罗国。”说到最后那句,却淡淡地一声冷笑了。
小唐不解其意,便未曾做声。
清弦公主叹了口气,忽然淡淡说道:“我知道,方才我怨念了那句,你心里不受用,你口上自不会说,心里难免觉着我是女子、见识短浅而已,然而试想你若是我……要背国离家,去那种蛮夷之地,你当怎么想?”
小唐无法作答。清弦公主又是一声冷笑,道:“其实起先选定的是六妹妹,因她有个得宠的贵妃娘,故而才换了我,我竟一声也不能吭的,不然就是忤逆,不孝,不识大体,最终也得不了好儿。”
小唐听了这话,忽然想到自己跟林的事,此刻竟有些明白清弦公主的心情。
小唐只得说:“古人云:能者多劳。这必然也是因为皇上觉着只有公主才堪担此任……譬如方才公主诱敌之举,便叫臣很是敬佩。”
清弦公主笑微微地看他,问道:“听闻你十九岁了?”
小唐听她问起这样私密的问题,一时愕然,只得说道:“臣今年已二十了。”
清弦公主道:“我跟你同年,你几月的生日?我是一月,必然比你大?”
小唐道:“臣是五月。”
清弦公主和颜悦色道:“既如此,索性不要那些生疏的称呼,从此之后,只要不是在外头,你便叫我弦姐姐,我叫你毅弟可好?”
车驾内一时寂静,小唐心中暗惊,忙答道:“这个怕是使不得,不能逾矩。”
清弦公主道:“什么逾矩,起先也说过咱们是有亲的……是了,毅弟,你可订了亲了?”
小唐道:“尚未。”
清弦公主道:“怎么前些日子,我隐约听闻你的恩师林大人有意把他的千金许配给你呢?”
小唐默然片刻,道:“因我要送亲,路途遥远,也不知耗费多久,怕拖累妹妹,便不曾跟她定亲。”
清弦公主笑了起来,道:“你倒是个有心的,也是,这样一去……三年五载还算是短的,更倘若就如我一般长远地留在那里,一辈子也不回来了呢?倒不如让她自在去配了别人,休要耽误青春的好。”
小唐并不想说的如此深入,便只是垂头,心中想起林来,隐隐一声叹息,倒也希望真如清弦公主所说,让她早些自在地择了良婿,别要为他苦等的好。
而此时此刻,京城内的林府之中,林正指着一个人骂道:“他怎么不跟毅哥哥一块儿去送亲?还不是因为贪生怕死希图安逸呢,我便是瞧不起这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