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孟飞熊的那员副将,却因清弦公主进言,说是俘虏不可尽杀,总要留一个人以防他日不测,大日王听了,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命关入黑牢。
且说小唐等人出了沙摩城,因担心有追兵赶来,便一直马不停蹄而行,只是跑了半天,马儿逐渐也都累的脱力。
到天明的时候,并不见有追兵前来,留后探听的斥候却追上来,回报孟将军战死,首级被悬城门之事异界网文争霸。
众舜兵听了,个个激愤难当,有人便落下泪来。
小唐并不言语,自翻身下马往旁边走了出去,却见此刻人已经在一处断崖之前,脚下是万丈深渊,举目往前看去,依稀能看到圣雪山,在黎明的光芒之中,浮光影动,宛若染了一层微红的光辉,姿态柔和如处子。
身后,有一名副官喝令大家住口,自己走到小唐跟前,问道:“大人,是不是要即刻赶回中国,再请皇帝陛下发病讨伐沙罗?”
小唐听了,目光从圣雪山往下,掠过旁边两侧山翼,目光之中若有所思。
副将不知他究竟何意,便又道:“大人,事不宜迟……”
此刻小唐才点点头,道:“不错,事不宜迟,一千人只剩下了我们这几十个,如今扬烈将军也以身殉国,好一个‘事不宜迟’。”
副将仍是不明所以,便只看小唐。
却听小唐喃喃道:“从此地回国,路途遥远,再请示皇上,商议朝臣,是否能派兵还是未知,就算派兵,计算各种事宜行程,也总要两年之后,才得发兵攻打沙罗。”
此刻那些残余舜兵便也聚拢过来,都默默静听两人说话。
副将急道:“大人如此说……难道就忘了这血仇不成?”
小唐双眸微微眯起,道:“不,绝不能忘,一千多同胞手足的性命,沙摩城头还有扬烈将军的首级等候,我唐毅——在此对圣雪山发誓,不灭沙罗,誓不回国!”
就在这瞬间,远处被晨光笼罩的圣雪山上,朱红色越发浓烈,日头的影子闪闪烁烁,雪山反光,竟如一座灿灿金山,霞光万道,此情此境,就如一道神的喻示。
副将只觉一阵血热,却又不免惊道:“大人这是何意?若不回国,又哪里来的兵力?我们如今只有百人不到……”
却更有人道:“就算只剩下一个人,也要跟沙罗国死战到底!”
又有人道:“不灭沙罗,誓不回国!”渐渐地,从一个人的声音,转作几十人,又因在群山之前,那声音便环环放大,竟如群山万壑都在呼应一般!
小唐凝视着远处沐浴在金色光辉中的圣雪山,眼中凝着决然杀气,嘴角却微微一挑,道:“不错,就算只剩一个人在,也要灭尽沙罗。”
小唐说完之后,便蓦地回身,翻身上马,却调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而行。
众属下见状,纷纷跟上,那副将虽不敢质疑小唐为人,却出于谨慎,便道:“大人,这不是回国的方向……”
小唐一言不发,只是打马前行,因为一夜鏖战,他的头发也微微有些散乱,衣袍染血,昔日那个波澜不惊的贵公子,此刻平添几分落拓毅然之态,不再似无瑕美玉,云端清雪,而是一柄复仇染血的出鞘宝剑,锋芒直透。
身子伏底,袍袖在劲风之中烈烈扬起,小唐双眸紧盯前方,如同盘旋高空的鹰隼盯准了猎物,几番盘算,必自九霄上上挟雷霆之势,一击而中。
身后,渐渐地,几十匹骏马纷纷赶上,均都围绕在小唐身旁,连那副将也感受到小唐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所向披靡的气势,心中一凛,便闭了嘴,只是紧紧地打马随行。
这一行人,谁也不曾出声,只有马蹄声如奔雷,众人的衣袂于晨风中烈烈,双眸之中却是一模一样的杀气跟怒意交织,人如剑,马如龙,一道道似闪电一般,自微透的晨曦中直穿过去快活管家。
马蹄踏碎青草地,泥土四溅,这一行,终究将成就一场绝世传奇。
在此后的《舜史记》中,曾有一段关于此事的记录:
天和四年,因清弦公主、怀秀公主暗中行事,毅公与扬烈将军等脱出沙罗黑狱,此后,杨烈将军断后,以身殉国,临死曾言:悬吾头颅于城门之上,必有一日,将亲见中国踏平沙罗。
是年,毅公自断后路,誓报此仇。竟率六十九人残部,北越圣雪山,入尼博尔。
史官更是不由在旁批曰:国士无双,崛起危难之中;穷途末路,方见英雄本色。
又是一年春尽,自小唐出使至今,算来已经悠悠两年时光。
时至六月,远在万里之外的大舜京内,正是荷花香满湖,绿扇映清波的节下,唐府之中,唐夫人却已病了足有一个月了。
只因小唐始终杳无音讯,唐夫人念子心切,积郁成疾。原本敏丽在家里伺候着,只是因为世子的身子也并不好,因此竟然是两面为难,终究无法两全的。
幸好还有个怀真,因知道敏丽身上的苦楚,怀真便同她说道:“姐姐不必来回跑,这样劳心劳神的,万一自个儿也病了,又如何使得?我素来当姐姐是我的亲姐姐,太太也素来待我如亲女儿一般,这会子且让我来伺候太太,尽一尽心倒是好的。”
这段时日,敏丽心中自也不好受,小唐下落不明,世子身子开春以来又见不好,加上母亲也病了,真真儿是一腔的担惊受怕,无处可诉,今听怀真如此知情识意,心中大为感动,便抱住又哭了起来。
怀真仍是安慰道:“姐姐自回王府,每日里我会派人过去,向姐姐说说太太日常的情形,姐姐也好安心,这里有我在,就当是你亲妹子在便是了,万万保养自己,不可再劳心挂念。”
敏丽心头宽慰,两人执手又说了会儿话,当下才自转回王府去了。
因此怀真便一力担起照顾唐夫人之责,又因唐府空旷无人,怀真索性便告诉了老太君,暂时搬来唐府住这,每日里端汤送水,无微不至地照料着。
唐夫人原本因敏丽出嫁,小唐又不常在家,她白日虽每每去长房二房内同众人相处,心中却仍孤凄难当,如今又失了小唐,就如失了最后的命一般,日思夜想之下,才害了此病,忽然怀真来到,各种温言安抚,小心伺候,日夜不离的,竟比敏丽这亲闺女做的更胜几分。
唐夫人瞧在眼里,对怀真又怜又爱,她心内逐渐熨帖,心结也缓缓释放,那病症才慢慢地好转起来。
这一日,怀真因见唐夫人精神好了些,便同她略说了几句,探听了想要吃些什么东西,便出门去跟丫鬟们商议着做。
正才吩咐好了,又有个丫头来到,报说:“姑娘,有凌府的凌大爷来探望太太。”
原来唐夫人病的这段时候,自也有些昔日跟唐府交好的人家来探望,却都是怀真里里外外照应着迎来送往。
唐府这些丫鬟们因见怀真一心照顾唐夫人,又是这样温柔的性情,虽生得柔弱动人,但行事又偏极认真明白,因此从不肯小看她,渐渐地府内各种事宜,都也唯她马首是瞻,只当是府里的“二小姐”看待罢了。
怀真听了丫头的话,知道是凌景深来到,便点头叫请。
顷刻果然景深进门来,怀真早就避开,只让小丫头领着他,进内去见唐夫人罢了。
景深跟唐夫人略说几句,因是病人,不敢久扰,只说了几句宽心的话,顷刻就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