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红军被点了名,一时也不知道该说多少,之前存的那些钱都在小雨那边,他自己攒的私房前些日子又偷偷寄回家了,如今他身上可真没什么钱。
他走到马政委耳朵边叨咕了两句,随后,马政委抱歉的跟萧圆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两个人在办公室外面嘀嘀咕咕了好一阵,才又进来。
萧圆气定神闲的看着他们:“怎么,商量好了?”
孙红军脸上有些不自在:“你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我可以给你两百块钱,就是,就是吧,我手头现在有点紧,那什么,我可以先给你一百,等,
等过一年,等我手头松了,我再把剩下的一百给你。”
孙红军结结巴巴的把话说完,就一脸紧张的看着萧圆,这钱是有点少,可在乡下已经是一大笔钱了,她又没有孩子,以后只管自己就行,两百块应该足够了。
马政委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有的女同志软乎一百块就打发了,厉害点儿的也就三四百块钱,可那些都是家里有好几个孩子的,人家要养孩子,要给儿子娶媳妇,给少了不行,像萧同志这样的,两百块已经不少了。
说起来,这也就解放了,他们这些当兵的才有工资,以前到处打仗,哪有什么钱啊。
萧圆喝着茶,没有说话,喝完茶直接就把茶杯给砸了,她抬头盯着孙红军:“我就是给地主家做长工,包吃包住,一年下来也能有十几二十块的余钱,我到你家的时候8岁,你那时候也记事了,你娘是怎么使唤我的,你心里应该有数,后来你跑了,你娘连一碗野菜糊糊都舍不得了,全让我在外面自生自灭,但你家里的活计却是一点都没少。”
“你孙家真是打了好算盘,咱们乡下,就是家里养个牲口,还得给吃个草呢,你家好啊,你家直接连草都不给半根,全都得我自己张罗,我要忙着干活还得自己去山里找口吃的,每天累得连村里牲口都不如,要不我能十几年就落到这般光景?”
“你还别心疼你那二百块钱,你就是给我,我还嫌它脏,嫌它臭呢,我现在就是要出口恶气,哪怕出了气,出门就吊死,我也认了,我要去你们司令那里举报,你爹娘这么不把我当人看,他们的儿子能是个什么好东西,这样的人能做军官?”
“别不是误人子弟吧!”
“不光是我,还有你那三个姐姐,都卖到什么地方,你心里有数吧,我知道你有数,吃着亲姐姐的人血馒头,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香?”
孙红军脸涨的通红:“你别说了!你别说了!别说”
他蹲下身子,不停的搓着头发,小的时候不懂,后来经的事多了,他哪里还能不明白,正是因为明白,他才痛苦,痛苦万分。
马政委虽不知道底细,但听萧同志那么一提,他大概也能猜出来,能让红军这样的,三个姐姐怕
是卖到什么污烂地方
他这下也正了脸色:“萧同志,你这是在威胁吗?”
萧圆眼神冰冷的跟他对视:“马政委,这就算是威胁吗?我说的可没一句假话,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孙红军老家去调查。”
马政委将蹲在地上的孙红军拎到椅子上坐下:“也许你说的是真的,可是一码归一码,孙红军是个好同志,他现在拥有的一切是一刀一枪拼来的。”
“这些年,我们一直打仗,中间多少次凶险,多少次死里逃生,是你们在后方的同志根本想象不出来的,也正是因为有我们的牺牲和拼杀,你现在才能安稳的站在我们面前讨价还价。”
“诚然你受了委屈,但为了这个新国家,我们不仅是受委屈,我们很多人连命都没有了,即便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谁个身上还没一点伤?”
“跟你说这么多,不是让你打落牙齿往肚里吞,我们部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地方,有冤该伸还是要伸,有苦该诉还是要诉,不过,我是衷心的希望你不要被仇恨迷了眼睛,生在这个时代,我们注定都要受委屈,我们注定都要妥协。”
马政委说的很是认真,他们枪林弹雨的闯过来,能活着就是撞大运,如今可不能毁在一个女人手里。
萧圆靠在椅子上,无所畏惧:“没想到马政委还是个护犊子的,孙狗剩能跟着马政委也是他的福气,可你说那么多,似乎是忘记了,你们当初走上那条路,是真的为了我们这样的人吗?”
“他孙狗剩敢摸着良心,说他离家出走,是为我这个童养媳吗?你马政委走上那条九死一生的路,是为了我吗?你们是为了自己,为了亲人,为了奔一条生路,是为我们这些你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吗?”
“我承认有的人是伟大的,他投身革命,甚至不惜牺牲,是为了拯救国家,拯救民族,但你们扪心自问,你们是那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