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对于三兄弟来说注定是一个惊魂之夜。
无论是宗正寺外叩门不止的声响,还是吕寺卿屡屡出去“阻挡”的举动,甚至是深夜里宗正寺卧房内那盏点着的孤灯,都让人胆战心寒。
光是这种紧张的气氛,就足够让人杯弓蛇影。
起先刘凌对吕寺卿的安排只是有几分怀疑,但到了半夜时分,怀疑已经有了八分。
这些大人,果然是吓他们的。
即使袁贵妃再怎么想害人,也不会一夜不睡不停派出人来叩门,即使她这么做了,他父皇也不会让她如此骚扰吕寺卿;
吕寺卿每隔一阵子就出去“阻挡”外面的来人,但每次出去回来身上全连寒气都没有。屋子里这么暖和,外面那般冷,几次下来,就给刘凌看出了不对,恐怕吕寺卿只是从这个房间去了那个房间,但每次进来都是一副疲惫的表情,弄的他们兄弟几个也无法入睡。
既然无法入睡,不如索性点起房内的灯火,可偏偏只有一盏孤灯,几个随侍的宦官,刘凌自然是不怕的,可就连被放在道观养病的刘祁身边都是有四五个宫人伺候的,这时候人单影只,屋子里又影影绰绰,也难怪大皇子和二皇子不住的窃窃私语了。
因为吕寺卿的话,还有他之前明显维护自己训斥大皇子的话,大皇子和二皇子开始排斥起刘凌来,并且像是“患难见真情”一般迅速捡起了童年时的感情,一晚上都挤在一张榻上,虽不能入眠,却也不寂寞。
只是可怜刘凌被远远地孤立在一张小榻之上,裹着一张被子,将脸都埋得让人看不见。
吕寺卿其中有好几次想要陪刘凌一起睡,都被刘凌装腼腆拒绝了。他不怕袁贵妃那样真凶狠的人,却天然的对这种不知揣着什么盘算的人升起防备。
就这样折腾了一夜,第二天清早,所有人包括吕鹏程都是顶着黑眼圈和精神不振的面容,刘凌最是头疼,他脸上和身上的枯黄全是药液染出来的,昨日没来得及洗就被带到了这里,经过一夜的折腾颜色已经有些不牢了,早上再被服侍着洗完了脸之后,只好一直把脸埋着,不敢再多抬起来。
好在他被两兄弟排挤,这样的举动倒也符合他懦弱无脑的性子。
“此时应该有了结论了……”
吕鹏程整了整衣衫。
“待我去前面问明情况,再亲自送三位去致远殿。”
“还要去?”
大皇子露出骇怕的表情。
“不是说会给我们一个清白吗?”
“殿下,光等着别人给您清白是不够的,您首先要表现出坦荡无惧的态度来。”吕鹏程眼神扫过三位皇子。“陛下还是三位的年纪时,已经能在朝堂上与大臣们唇枪舌剑不落下风,殿下们再不济,也不能缩在宗正寺不出去吧?”
“吕寺卿说的是。”
二皇子背后有母族支撑,闻言点了点头。
“请吕寺卿安排吧。”
端的是临危不惧,落落大方。
约莫半个时辰后,四人随便用了些昨晚剩下的点心,由一干宗正寺官员陪同,浩浩荡荡地前往了内宫之中。
另一边,蓬莱殿中灯火通明了一夜,这让许多后宫中恨袁贵妃恨极的妃子们忍不住幸灾乐祸。
儿子死了,就算圣眷尚在,又有什么未来可言?
但很快的,不停出入的医官就让一直窥探着蓬莱殿的妃嫔们感觉到了不妙。在后宫中能艰难活下来的妃嫔都是人精,当晚立刻门窗紧闭,一点动静都不想知道,也不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蓬莱殿里,太医局八位御医会诊的结果和孟太医给出的结论一模一样,无非是喘鸣发作后身体极度虚弱,最终气滞于胸导致窒息而亡。
唯一的疑点就是当天四皇子曾经神智清醒过一次,可就在那次清醒之后,他就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袁贵妃是活生生看着儿子憋死的。
即使御医们再怎么推测那次清醒可能是回光返照,袁贵妃却一口咬定四皇子之死绝非偶然,非要刘未“请”了三位皇子来对质。
她的想法也很简单,要真下手,肯定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在捣鬼,但三皇子作为帮凶肯定也是跑不了的。
大皇子和二皇子年纪大心思重,可三皇子刘凌却是个又傻又呆的蠢货,随便吓几回,说不定就唬出来了。
可刘未派去召见三位皇子的宫人全部碰了壁,回答都是给宗正寺请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这下,袁贵妃就更恨吕鹏程恨的牙痒痒了。
刘未听到是吕鹏程插手,思考了一会儿,就让常侍岱山送了手谕过去,结果宗正寺里说三位殿下都睡下了,吕寺卿回话不好打搅,刘未竟也就这么忍了,只吩咐等三个儿子醒了再由宗正寺送来致远殿。
就和当年要上谱牒一般,愣是袁贵妃哭破了喉咙,刘未也没回转一下心意。
到了第二天清早,刘未还未上朝,叩宫门的大臣们就已经在宫门外跪倒了一片,劝刘未以社稷为重,不要为早殇的皇子任由奸妃残害宫中的皇子们。
昨天事发时袁贵妃正在招待外命妇,后来这些外命妇被送回后,消息不免传了一些出去,加上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这请命可谓是“来势汹汹”,上至太傅、太师,下至国子监的学生,都在宫门外哭嚎不已,高声念诵高祖当年的教诲,希望刘未不要被“奸妃”蒙蔽。
袁贵妃死了儿子不算,名声还彻底完了。
“可恶!可恶!吕鹏程屡次坏我好事!”
袁贵妃气的浑身直抖,扶住宫柱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他们害了我的儿子,却还要怪我残害皇嗣?!”
简直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