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宜君心里有些失望,但还是极有风度的客套了几句。
方孝庭引着几个孩子郑重和刘祁介绍,又指了指方宜君的次子方庆说:“他今年也要参加恩科,殿下如今在礼部,还要请您多照应一点……”
刘祁笑了笑。
“不敢,我自己也还只是个打杂的跟班呢!”
自嘲的话一说,众人齐笑,都称他谦虚。
方顺德看着方宜君和刘祁在方孝庭的指引下越谈越投机,话题已经从京中风物说到了边关美景,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这便是他这位嫡亲弟弟的本事,上至王侯将相,下至乞丐地痞,他都能和别人说到一起去,而且相谈甚欢。
眼见着方宜君选择的话题正是刘祁这样的少年人最感兴趣的,刘祁已经满脸钦佩之色了,他的子女也有了插话的余地,方顺德只能暗暗感慨方宜君的好心机以及父亲的偏心。
没一会儿,方孝庭看气氛热络了,便给了旁边伺候的家人一个眼色。
那家人从外面端了一些茶点进来,刘祁好甜食,见其中一个果子长得精致,口感软糯味道又好,加之中午腹中空空,不免多吃了几个。
“曾外祖父家中的点心,是越做越美味了。这样下去,让我还怎么用的下礼部的硬餐!看样子,‘活人饭’又要多活一个人了!”
方顺德在一旁笑着摇头,方孝庭却有些得意地说道:“殿下现在在吃的点心,可不是我家厨子能有的手艺,这是南方的做法。我这重孙女的母亲是南方人,三娘知道我年纪大了吃不得硬点心,特地学了来尽孝的……”
他看刘祁拿着点心的手一顿,扭头看向角落里坐着的方三娘,笑容更是大有深意:“殿下如果觉得味道不错,走的时候带上一盒,在礼部里垫垫肚子还是不错的。”
方顺德的笑容也微微一僵,像是突然了悟了什么,不可思议地望向方三娘。
饶是方三娘从小被教的不畏生人,此时也忍不住被众人看的低下头去,只露出羞得通红的一截颈项。
“这太不好,我不过是以饱口腹之欲,却要方家妹妹洗手作羹汤,于理不合。”刘祁直觉不好,连忙推辞。
“就在这里吃几个,就不错了。”
“无妨,无妨,我年纪大了,这种东西吃了积食,殿下带走吧。她在府里也没什么事,殿下要爱吃,回头给您送到礼部去也行,横竖做不了多少,不算累。”
方孝庭笑笑便强硬地揭过这段话题,又谈论起其他的事情。
直到日渐西斜,刘祁被方顺德送出了方府,门口早有准备的管事送上了一方精致的漆盒,刘祁才明白曾外祖父刚才那话不是客套,是真的已经准备好了。
“外祖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祁抓着叶子造型的漆盒,脸色也有些茫然。
“先是叔外祖父一家拜见,又有……”
“殿下,此时臣也不知。”
方顺德脸色也不见得好看。
“恐怕是家父有什么安排?也许是怕愚弟在府中被人见外,特地……”
他有些说不下去,因为这理由太奇怪了。
听见外祖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刘祁也只能无奈地抓着手中的漆盒,放在马鞍后面的兜袋里,回了礼部。
一回到礼部,刘祁就被满桌的行卷惹得哀嚎了一声,再看着庄扬波一双杏眼已经困得眯了起来,想来是下午分拣的累狠了,不由得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歉意说道:“这些日子倒是辛苦你啦,对了,我在阿公那带了些新鲜的点心果子,就在奔霄身后的袋子里,你拿去吃吧!”
庄扬波原本迷迷糊糊,听到有好吃的眼角一亮,忙不迭地擦去眼角因困意产生的泪痕,起身向着院子外狂奔。
没一会儿,庄扬波捧着那叶子一样的漆盒进来,高高兴兴地吃着,幸福地眼睛都眯了起来。
就这样连吃了四五个,一盒六个的点心已经见底,终于露出底下一枚桃花形状的小签。
“这是什么?谁把纸条混里面了?”
庄扬波奇怪地从点心盒子的底部抽出那条小签。
“……孙女方婉敬祝曾祖松鹤长青?什么什么?”庄扬波口齿不清道:“这是送错了吗?”
刘祁正看着行卷,闻言赫然一惊,伸手从庄扬波手中抽过小签,只见纸上一笔漂亮的簪花小楷,顿时一惊。
他倒没有想太多,只以为这匣点心原本是为曾外祖父准备,曾外祖父又转赠了他,三娘不好开口说里面有自己的贺方,这才阴差阳错。
刘祁心里还为自己知道了三娘的闺名有些不安,连忙把那小签撕了个粉碎,丢到了废纸堆中,又叮嘱庄扬波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这是个误会,不能坏了人家女儿的名声。
私相授受可不是好玩的!
一不留神女人一辈子的好日子就没了。
刘祁没有多想,也不敢多想,可接下来几天每日按时送到礼部的点心匣子,就让他不能不多想了。
看到庄扬波兴高采烈地奔出去接食盒,刘祁的脸色凝重,嘴唇抿的死紧。
如果说第一次是巧合……
他看着庄扬波抱进来的食盒。
那这几次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