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良咽了口唾沫,恭恭敬敬地跪下来给赵太妃磕了个头,喊了声“表姨”。
赵太妃多年幽居宫中,哪里想过还能见到亲戚的一天,顿时又惊又喜,连忙伸手将他搀扶起来。
她和王姬不同,除了明义殿一屋子书再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即便是有,历经两次劫难,身上也没留下什么来。
犹豫了一会儿以后,她咬牙从手腕上褪下那串沉香木做的佛珠,递到戴良手中:“表姨身上没什么好东西,就这一串佛珠还算是个东西,就与你做个见面礼吧。”
戴良见赵太妃浑身上下配饰全无,就一个手串一直带着,知道是她珍惜之物,万万不敢接受,赵太妃和他推辞了一会儿,眼眶越发红润。
“你,你是个好孩子,只是表姨太落魄了……”
“表姨不用担心,有殿下在,以后必定不会让你们受苦的。”
戴良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好孩子,好孩子……”
“萧太妃和那吕鹏程到底在说什么呢,说了这么久都没回来!”
方太嫔有些心痒难耐地踮脚眺望。
“跑到那么个小角落里,还不让人听,急死我了!”
“是啊,在说什么……”
窦太嫔也忍不住往那边的方向眺望。
“要是给萧姐姐知道了……”
刹那间,好几个太妃都往角落的方向看去。
亭道的拐弯处,吕鹏程温柔地凝视着面前的“女子”,小声地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之情。
可怜萧逸强忍着胃中的不适和身体的无力,倚在亭道的栏杆上,伸出手来打住:“吕……吕家大哥,以你我如今的身份,说这些已经不太合适了。我找你私下里谈一谈,也是为了此事。你如今也是有妻室的人,即使不想想我的名声,也要想想你的妻子……”
萧逸不说那位大长公主还好,他这么一说,吕鹏程顿时露出喜色:“你可是吃醋了?你不必这样,我和她只是有名无实的挂名夫妻,只不过为了双方的家族而不得不……”
这人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噢……”
萧逸都快被逼疯了,难以忍受地哀嚎出声:“谁会吃这种醋啊!你娶了谁管我什么事?”
这都是些什么烂账!
“好好好,不提这些,不提这些!”
吕鹏程从善如流地立刻打住,脸色一肃,开始说起正经事来。
“如今我虽然设法在皇帝那里颁了恩旨,但帝王心思难测,说不准今日饶了你们一命,明日又调动金甲卫来杀你们。我手中留下的底牌已经用掉了,再有此事,已经保不了你们的安全……”
他说的很是慎重。
“而三殿下年纪尚小,又没有掌握军权,想要在宫中护住你们,非得借用外力不可……”
来了!
萧逸精神一震,面上却依然是那副无辜的表情。
“那我们该怎么办?”
吕鹏程面色颓唐,似是也被这样的局面压得无计可施,竟上前一步执起了萧逸的手,低声问道:“我知你萧家的黑甲卫当年没有入京,想来是有人提前联系,让他们逃过一劫。我记得当年我在你家……学武的时候,曾听闻你有个叔叔人在江湖,地位崇高武艺高强,不知可联系的到他……”
萧逸并不出声,似笑非笑的看向吕鹏程。
吕鹏程看着这熟悉的表情,心中竟油然升起一股怀念来。
萧家兄妹从小性格并不似一般凡俗,同胞哥哥外刚内柔,妹妹则是外柔内刚,萧遥看起来和一般的大家闺秀没有什么两样,可有时候做起决断来,完全不似普通妇人。
昔年他出入萧家,有时候恰巧那护妹狂魔萧逸不在,也能“偶遇”个几回自己的未婚妻,只是每当发生这种“偶遇”之时,萧遥即使见到了他,也常用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自己,那意思是“你想什么我都知道”,让他颇为下不来台。
但他在意她,便是在意这种不同于寻常闺阁妇人的通彻和若即若离,这让他感觉很新鲜。
自己的未婚妻今日可以温柔似水,明天突然又冷若冰霜,换了一般人肯定消受不起,可对他来说,却甘之若饴。
看她如今对他恍如外人,岂不是就和当年一般?
吕鹏程在萧逸了然的笑意下,并没有退却,而是硬着头皮继续请求:“遥儿,我知道你要护着你的家人,但你们现在的形势很是危险,到了万不得已之时,说不得还要宫变才能将你们救出去。我吕家的势力大多在宫中,只要有一支人马,随时能把三殿下送上那个位置,到时候你们的危险自是迎刃而解。”
他顿了顿。
“我也不是要你们萧家把那支人马交出来,只要你告诉我收留了萧家黑甲卫的是谁,我去找他商讨合作之事便是。”
吕鹏程的表情诚挚,神情自然流露出一股救人心切,若是萧遥在这里,说不得也许会动摇,可他恰巧倒霉,遇到的是心思比他更加复杂的萧逸。
只见萧逸听到“黑甲卫”后脸色突然一变,对着吕鹏程傻子一般笑了起来,嘴里还自言自语地嘀嘀咕咕。
“咦?黑甲卫?啊!大哥!二哥!你们死的好惨啊!”
吕鹏程被萧逸直勾勾盯过来的眼神看的发毛,还没开口,萧逸的尖笑声越来越响:“咯咯咯,大哥,二哥,哪里来的人把你们杀了?什么?有人送了诏书去勤王?”
“咯咯咯,你们勤什么王呢?没有人想杀了谁啊……咯咯咯,皇帝又不是我们杀的,我们也没想过杀皇后和皇子,咯咯咯,二哥你别跑,二哥你等等我!”
其声音到了最后,简直凄厉至极,莫说吕鹏程被吓得倒退了几步,就连亭道外守卫的延英殿甲士和宫中的侍卫们都看了过来。
“我,我不知那是勤王诏书,我当时只是想救家姐,从宫中得了兵符就去搬救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