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新王据说只是一个宫奴的儿子,虽然这宫奴曾经是西域姑墨国的公主。
当年代国和胡夏争夺西域疆土的时候,恵帝时期,姑墨国作为夹在两国之间的国家被一朝灭国,先是被代国吞并,后来又因为代国无力管辖这么远的边境,放弃了这处并不富裕的领土,姑墨国慢慢并入了胡夏国境。
这位战败国的公主便是如此没入胡夏宫中的。
然而这位公主在长期颠沛流离的过程中锻炼出了极为圆滑的手段和刚强的心性,在老王的宫廷中凭借美貌和智慧一步步爬到仅为王妃之下的“大夫人”份位,又得到不少西域战败旧国贵族们的支持,才将原本就极受老王宠爱的儿子送上了王位。
这位“王太夫人”自然有极厉害的手腕,而她和他的儿子,正是胡夏吞并西域后各方旧势力的代表,所以新王上位后面临的众多威胁里,最困难的就是来自于胡夏本国贵族们的质疑和来自王妃一脉宗室贵族的刁难。
如今王太夫人和王太妃并存,后宫里情况也特别复杂,理论上,应该是王太妃主持宫务,但王太夫人作为夏王的生母,也握有相当大的权柄,甚至有自己的卫队,两人在宫中关系势同水火,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肃王妃是为了打探消息而派出的骑兵,骑兵只是打着护卫商队的旗号,所以向胡夏贵族赠送的礼物也准备的十分充分。
一开始肃王妃并不知道王太夫人和王太妃是怎么回事,只是按照国内惯例,对“太后”的礼物准备的厚一点,对其余掌权太妃的薄一些。
后来跟随商队出行的魏坤发现胡夏的王太夫人不但势力有隐隐高于王太后的样子,甚至对代国人也表现出了友好之意,便私自做主将货物取出一部分增添入送给“王太妃”的礼物中,使得两位后宫之主的礼物数量和质量都相等,果然规避了不少麻烦,在通过胡夏王都流波的时候得到了很大的方便。
正因为肃王妃第一趟胡夏之旅太过顺利,所以一直通行于这条商路上嗅觉敏锐的商人们发现了他们还有更好的选择,纷纷闻风而来,将肃王府当成了他们接下来可靠的合作伙伴人选。
他们根本不怕肃王府在其中抽成获利,因为成功行走一次西域的获利实在是太巨大了,十匹骆驼的丝绸过去,回来有可能带着的就是十匹骆驼的宝石和香料,和这些利润比起来,抽成简直微不足道。
哪怕肃王府得到的是大头,那手指头里流下来的一点财富也够他们好几年内不必出门了。
在这种情况下,肃王府就成了人人眼热的对象,许多官员家中有子侄亲戚经商的,都借由各种关系找上门来,希望能捎带一程,一起组成商团,好从中获利。
之前门庭萧条的肃王府立刻变得炙手可热,可肃王妃毕竟是个女人不宜抛头露面,所以结交的官员也少,轻易不愿意承诺什么,许多别有意图之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渐渐的,也就对肃王府关起门来独自赚钱一肚子火。
这一天,天气太热,肃王妃正在府中伺候肃王刘恒沐浴。
肃王虽然变得又痴又傻,但并不是完全失去行为能力瘫软在床,他能睁开眼,能自己吃饭,能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你要牵着告诉他往哪儿,他也会木木地跟着,只是从来不说话,也不会有什么表情,只像是个木头人一样看着人。
肃王妃徐氏有两个弟弟,父母早亡,两个弟弟几乎是自己一手将他们拉扯大,所以对于照顾肃王的事情,很是熟练,并没有什么怨言。
两人相处了这么久,即便肃王已经成了根木头,肃王妃也不将他当做痴傻之人,知道他爱洁,肃王府每日都会让下人打扫好几遍,早晚也都伺候他沐浴,根本没有外人传言的那般“洗旱澡”。
此时也是一样,过了正午之后,肃王府里十分炎热,而刘恒和徐氏都有午睡的习惯,起床后必定是要沐浴一番,而徐氏并不喜欢宫女近身伺候刘恒,每每沐浴从不假手于人,都是自己亲自照顾。
肃王府的浴室非常宽大,徐氏通常和刘恒一起沐浴,自然是不着寸缕。一开始时她还有些羞涩,毕竟是从未经历过人事的女子,可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甚至每日和他肌肤相触,感觉到这世间还有人能与她如此亲密无间,也会变得十分甜蜜。
每日里两人沐浴的时光,竟成了徐氏最为放松和幸福的时刻。
徐氏先清理好自己,而后才贴在丈夫的身上,仔细的为他擦洗。她的手一路顺着他的脸颊,再到颈脖,而后是胸口,腹部、腹下……
和往常一样,徐氏清理突然精神起来的某处之后,脸上微不可见的红了红。
仗着四下无人,丈夫又得了离魂之症,徐氏笑着揉搓把玩了刘恒一会儿,看到他的脸上露出和平时木头人并不一致的潮红之色,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好笑的表情。
“明明是个痴人,每次还那么有精神!”
徐氏擦干净丈夫,在他身上倚靠着,闭着眼睛养了一会儿神。
“你倒是舒服,每天能吃能睡,还有我亲自伺候你,倒苦了我,每天那么多不怀好意上门的,叫我一个人怎么对付……”
她想到以一女子之身支撑门户有多艰难,心中又有些气愤,伸手弹了几下小刘恒才觉得解气,换了个姿势之后,转而在刘恒身上寻了个舒服的地方,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他的头发,絮絮叨叨起来。
“这胡夏国确实是一大患,魏坤隐姓埋名化入商队之中,所见之处极为繁华,尤其是胡夏国连连征战,民风极其尚武,人人以文弱为耻,不似我国久不征战,已经无人愿意送家中孩儿去当兵。”
她虽是一闺阁女子,却也知道什么是家国责任,尤其如今身为王妃,代国的兴衰与她来说更是责无旁贷。
“不过因为连连战乱,百姓又不服教化,胡夏国内形势其实并不算好,百姓和贵族之间矛盾重重,一引即发,夏王其实并不愿长期征战消耗国力,无奈夏国贵族的权力皆来自于战争,推动着夏王必须征战各国好谋取各方利益,这样的国家,能坚持这么多年,也是奇迹……”
她性格坚强,但这种坚强是多年来无人依靠被迫熬出来的,在没人商量的时候,她常常会对着房里的花瓶自言自语,如今刘恒是“木头人”,她也就养成了对木头人自言自语的习惯。
徐氏说着说着也打起了精神,渐渐站直了身子,边挽着刘恒脑后潮湿的头发,边把自己对胡夏的担忧仔仔细细地说来。
正因为她站在刘恒的身后,所以并未发现丈夫的神色从一开始僵硬呆木变得慢慢严肃起来,就好似听得懂似的,眼神里也有了担忧之色。
然而这抹担忧之色只是一闪而过,等徐氏转过身子开始为刘恒穿衣时,他又恢复了那个什么都不管、任你洪水滔天他兀自呆木的肃王,只会配合徐氏的动作或抬手,或抬脚而已。
徐氏结束了和丈夫的私人时光,挽着刘恒的手,离开了浴室,刚刚走出来没多久,就见一侍女匆匆忙忙而来,正是她陪嫁的心腹丫头软香。
“王妃,魏大人已经在前厅等候您许久了。”
软香有些羞涩地曲了曲身子。
每次看到王妃和王爷挽着手出来,她总会产生一种肃王其实还是好好的人的错觉,只是这种错觉总是维持不了太久就会被戳破。
其实若肃王不痴傻,两人倒也是一对璧人,只可惜……
“魏坤这个时候来前厅?可说了是什么事?”
“没有,但看神色,不太像是好事……”
“知道了。”
徐氏知道魏坤是个稳重之人,绝不会贸贸然在午睡后的点来求见她,所以连头发都没整理,就这么牵着肃王刘恒往前厅而去。
待到了前厅,早以等候多时的魏坤恭恭敬敬地站起身,向着王妃和王爷行礼:“见过王妃,见过王爷。”
“都是自己人,说过多少次了,不必这么客气。”
徐氏看着魏坤因西域烈日暴晒而一身古铜色的皮肤,有些后悔地说道:“早知道西边日头那么毒,让王府的医官给你配点防晒伤的药膏走就好了,听说背后都晒伤了,到现在还没好?”
“劳烦王妃惦记着,快要好了。”
因为徐氏散着头发,魏坤有些不自在地将目光望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