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凌得以见到薛太妃,心情也是极为激动,哪里顾得上什么“魅力”不“魅力”,一双眼睛只顾着看着薛太妃,心里不住想着“啊,她头上又生白发了”、“她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皇观里总算还没有苛待人”之类的想法。
哈塔米娅被薛太妃“先声夺人”噎的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半晌之后,才恢复了原来的状态,顺势往薛太妃身上娇憨地一倚,俏声道:“来之前听鸿胪寺的大人们说您慈爱又温柔,贸然求见,我心中原本还忐忑不安,见您果真如旁人所描述的那样,我实在是快活极了。”
她软软地贴在薛太妃身上,像是个天真不懂世事地小姑娘一样说着:“路途遥远,又多是男人,我连车子都不能出去,实在是闷极了。听说贵国的皇帝陛下比我哥哥尚小一岁,却能统治这诺大的疆土,实在让我敬佩不已。我连区区五个城池都管不好呢……”
她仰起头。
“我能向皇帝哥哥请教该如何治理地方吗?”
来了!
果然是为了这个!
姚霁和刘凌的眼神在空中一触,两人眼中都是一片了然。
“咳咳,这个……”
薛太妃没想到她问的这么直白,有些尴尬地将手放在她的头上抚摸了几下。
“各国国情有所不同,与其舍近求远,不如问问你的兄长,那位夏国国主。”
流风公主听到“夏国国主”几个字的时候,眼中突然弥漫起雾气:“我哥哥不要我啦,他听了别人的谗言,认为我对他的王位有威胁,就把我送到这里来了。您不知道,在我们夏国,公主也是有继承权的……”
姚霁“啊”了一声,连忙向刘凌解释:“她真的有继承权,几代之后摩尔罕的孙子暴毙,当时就是他的孙女继位……”
她心头突然想起这个人来,立时脱口而出,但她不敢再多说,怕让刘凌知道太多反倒乱了他自己的想法。
姚霁说的摩尔罕的孙女叫做塔利亚女王,在位二十一年,算是守成之君。
但胡夏历史上更神秘的女人却是一位被称为“祸国公主”的人,这已经是个传说了。
在传说中,胡夏原本有一个公主,原本是胡夏拜火教内定的祭司,供奉光明神的,从小生长在寺庙内,后来不知为何又回到王宫,因为长得美貌又长袖乱舞,曾经引得军中差点dòng • luàn。
摩尔罕为了平息军中的骚乱,将这位公主嫁给一位国内新晋升的大贵族,可那位大贵族在迎娶她的路上就被强盗杀死,于是这位胡夏公主就成了未成婚的寡妇,反倒继承了这位贵族的领地,加上自己原本的封地,一起成为了胡夏新崛起的贵族。
后来的经历,无非就是这位公主和其他兄弟一起想要篡位不成,最终在政治斗争中失败。
所有的传说结局都是摩尔罕非常痛恨这位公主的行为,不但将她从王室中除名,而且没有留下的尸体和一切,又命令将她的名字在所有典籍和记录中除去,此人成为夏国的禁忌,再也没有了任何存在过的证明,只有相邻几个国家记载了一些有关这个公主的只言片语,可却也不知道她究竟叫什么,又是哪一位妃子的女儿。
因为历史上语焉不详,也没有实际考古得到来的实物证明这位公主的存在,所以姚霁根本没有将“流风公主”和那位祸国公主联系起来,按照时间推测,那位公主嫁给大贵族是摩尔罕亲征之后的事了,怎么也要再过两年,谁知原本应该在国内引得四方骚动的美人儿,没继续留在夏国,跑来代国了?
这又是蝴蝶扇动的翅膀吗?
还是秦铭知道这个女人有可能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被除名公主,干脆劝说摩尔罕王将她赶出了国度,祸水东引送到代国来?
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姚霁被秦铭逼得烦躁极了,她甚至顾不上刘凌会不会惊讶,几步走到刘凌的身前,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他看向流风公主的视线,很是慎重地对他说道:
“这个女人不是个简单的女人,你看她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但在他们国家的宗教里,一百个女孩里只能有两个女孩成为祭司,而且成为祭司后,代表‘善’的希望的那个女孩必须要杀掉另一个代表‘恶’的女孩,因为太阳神信仰是认为万物都有善恶和光暗的两面,人要靠战胜黑暗和恶来获得‘光明’的……”
她看着薛太妃虚虚揽着的那个女孩,眼神前无所有的冷冽。
“无论流风公主是作为善的祭司离开了她的宗教,还是作为恶的祭司逃脱了她被杀掉的命运,她都是一个很有手段的人。我怀疑她到这里来并非被迫,也许是自愿的。”
刘凌听得眼中精光忽闪,一下子明白了姚霁想提醒他的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被自己拒绝,她就会变成被软禁和限制在代国不能回国的“失势公主”,一辈子也回不到故土,而是在这里为两国的通商和友好做出贡献。
可嫁给他之后,她根本就无法离开代国的宫中,代国和胡夏是完全不同的国家,女子并没有自由进出宫廷、管理自己封地的权利,更不要说以女子之身掌握治理国家权势。
她只有靠生出有继承权的儿子来赢得自己的地位。
但这里是哪里?一个胡人想要生出孩子,甚至还想让他成为皇太子,谈何容易?说不得比她在胡夏国内得权还要困难。
安归大张旗鼓,是想把她嫁出去;
军中出身的使者们却一脸惋惜,宁愿她成为驻留在代国的使臣。
这女孩进退两难,除非坐以待毙,否则只有从他这里找到突破处,才有回国的可能。
她知道自己不够分量,所以她来了,来找薛太妃,甚至有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故意装作不知。
好一个聪明的女子!
好一份死地求生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