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看完急信,崇祯帝脸上再无一丝血『色』。
陈新甲这才以衣袖拭去额头的汗水,低声问道:“万岁爷,是不是建奴入寇大同了?”
“嗯。”崇祯帝凝重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应道,“王朴在信中说,二十万建奴大举寇边,已经兵临大同城下了。”
“啊?”
“什么?”
王承恩和陈新甲闻言大吃一惊,其实两人已经料到是建奴入寇大同了,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建奴居然调集了二十万大军,要知道前两次建奴入寇中原的时候,兵力最多也不过十万人,可这次却足足调动了二十万大军,看来是来者不善哪。
崇祯帝负手来回踱了几步,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向陈新甲道:“陈爱卿。”
陈新甲道:“臣在。”
崇祯帝道:“此次建奴倾巢来袭,用心险恶。大同只不过是他们地目标之一,京师和朕才是建奴的真正目标!可立刻向天下发出勤王诏书,调天下兵马进京勤王,尤其是洪承畴和吴三桂,让他们立刻率军入拱京畿。”
陈新甲道:“万岁爷,那河南地流贼……”
崇祯帝舒了口气,不无遗憾地说道:“河南地流贼,只能先放一放了。”
陈新甲又道:“万岁爷。那大同……”
崇祯帝默然片刻之后说道:“大同要是能守,就算朕不派援军前往王朴也能守住,要是守不住,就算朕派了援军去王朴也照样守不住,大同最终能不能守住,那就要看王朴和大同百姓地造化了。”
“唉。”
王承恩和陈新甲同时轻轻地叹了口气,脸上都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丝惋惜,两人忽然觉得王朴其实是个不错地小伙子。至少他是个『性』情中人,有什么就说什么,想什么就做什么,不像朝廷里的这些大臣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玩的都是勾心斗角的把戏。
大同,总兵行辕。
王朴老实不客气地坐在主位上,代王朱传齐在左首坐了,王府的两位詹事和镇守太监张子安坐在右首。大同知府魏大本敬陪末座。
本来,朱传齐是一直躲着王朴的,他害怕王朴再向他伸手要钱粮,可建奴大举来袭,朱传齐却再也躲不住了,建奴可不是流贼,两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更何况这次还了二十万建奴大军!
王朴冷嗖嗖地瞄了朱传齐一眼。说道:“王爷,加急塘报两天前就已经发出去了,太原、榆林、京师各发了一份。”
“唉。”朱传齐急得满脸通红,吃声说道,“也不知道周遇吉、姜让还有万岁爷会不会派援军前来,又能派多少援军来?要是派来的援军少了,怕是不顶事啊,这次来地建奴太多了。整整二十万哪。”
“王爷。你别做梦了。”王朴冷然道,“周遇吉不会派援军前来。姜让也不会派援军来,万岁爷就更不可能派援军来了,如果本镇没有料错,这会万岁爷已经向天下发布勤王诏书,号召天下兵马进京勤王了!”
“啊?”朱传齐失声道,“这……”
王朴道:“现在没有人能救得了我们,我们只能靠自己!”
朱传齐颤声道:“就……就……就靠城里这不到八千人?”
王朴道:“除了八千军队,魏大人不是还在城里募集了一万多民壮么?王爷要是舍得拿出家财打赏他们,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一万多民壮也能顶得上一支精兵,这样一来守住大同也并非没有可能。”
“啊?”朱传齐叫苦道,“又要拿银子?”
“王爷不愿出银子也没关系。”王朴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过大同守不住,建奴进了城,王爷府上所有地金银财宝可就要换主人了,哦,对了,本镇听说建奴摄政王多尔衮是个好『色』之徒,听说王爷的两位侍妾都是绝对佳人……”
“打住。”朱传齐不高兴道,“本王的两位侍妾虽然颇有姿『色』,可相比王总兵的如夫人却颇有不如啊,多尔衮就要抢美人也会先抢您那位,总之,银子本王可以出,但不能只让本王出,你们王家也是山西首富,你们王家也得出,两家均摊。”
“好。”王朴大声道,“守护大同就是守护王家,正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大同要是不保了,山西也就再不会有王家了,所以,我们王家决定出银一百万两,只要是杀奴有功者,人人有重赏!”
朱传齐咬了咬牙,肉痛地说道:“本王也出一百万两!”
张子安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忽然间满脸『潮』红地站起身来,跟着尖声吼道:“王爷和驸马爷为了大同不惜散尽家财,奴婢又岂能袖手旁观,奴婢也要捐银二十万!”
“张公公,您这是……”
王朴回头愕然望着张子安,对这个老太监忽然间有些刮目相看了,要说王朴忙着宰朱传齐这头肥猪,还没来得及压榨张子安,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张子安却自己乖乖地把银子捐出来了,王朴知道张子安的家底,二十万已经是他全部的家底了。
看来国难当头,的确是能让一个人地灵魂得到净化地。
张子安道:“驸马爷别忘了,奴婢也是大同人,守护大同,同样有奴婢一份责任。”
大同城外,建奴大营。
当满脸血渍的宁完我在两名建奴地搀扶下走进行帐的时候,多尔衮、多铎、阿济格还有范文程等人纷纷吃惊地站起身来。
多尔衮急问道:“完我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唉。”宁完我叹了口气,黯然说道,“奴才没用,让主子你失望了。”
范文程道:“公甫(宁完我表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完我道:“奴才带着两千石粮食、两百只肥羊还有五十匹好马好心好意去雷公山游说,没想到这伙流贼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向奴才下了毒手,不但剪了奴才的金钱鼠尾,还在奴才地左右脸上各画了两个叉,还说奴才这张两脸就不要再留了……”
阿济格傻傻地问道:“完我先生的两张脸为什么不要再留了?”
多铎笑道:“流贼是在嘲笑完我先生不要脸,给我们旗人当奴才。”
阿济格又道:“完我先生,那你带去的粮食肥羊和马匹呢?”
宁完我道:“粮食肥羊还有马匹都被流贼抢走了,这些卑鄙无耻的流贼还把随同奴才前往雷公山地所有旗人全都杀了。”
“可恶!”阿济格握拳怒道,“这些该死的流贼,上次的帐还没跟他们算呢,这次嘲笑我们的奴才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抢粮抢羊抢马匹,还杀我们旗人,老十四,我这就带兵去端了雷公山,把这伙流贼斩尽杀绝。”
“行了。”多尔衮皱眉道,“十二哥你冷静点,雷公山的地形本王已经派人查探过了,山势极是险峻,三面都是绝崖,只有临南一条路可以上山,流贼又在这条路上设了一道关卡,简直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要打下雷公山绝非易事。”
“什么关卡。”阿济格不以为然道,“我们架起红夷大炮轰,不信轰不开它。”
“我们的目标是大同和王朴。”多尔衮道,“又何必和雷公山上这些不相干的流贼过多纠缠?他们不愿意为我所用也就罢了,这样,十五弟你带五千人离雷公山十里下寨,监视山上的流贼,只要他们不从后面捣『乱』,就别去招惹他们。”
阿济格道:“十四弟,不能就这样算了。”
“够了。”多尔衮忍无可忍,怒道,“你是不是非要把两白旗地精锐全部葬送了才肯罢休?你现在就回自己营帐去,好好反省反省。”
见多尔衮发怒,阿济格不敢说话了,大妃阿巴亥生了三个儿子,阿济格是老大,多铎最受奴尔哈赤的宠爱,可多尔衮才是三兄弟中最有主见的人,自从奴尔哈赤暴死,阿巴亥殉葬之后,多尔衮就一直是三兄弟的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