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淑龄拉着周望舒的手一顿,小姜丝儿笑着说:“爸爸出去忙了,不在家。”姜淑龄抽回手轻飘飘地打了季暮一巴掌,“又乱说话,竟给人瞎起外号,那是你舅舅。”
季暮往旁边躲开她两步远,迎合着点头,“是是是,我舅舅、舅舅。”反正他这么叫习惯了,人前喊舅舅,人后接着瞎喊。
被瞎叫多年,估计姜旭自己也习惯了。
“行了,今天人齐,进屋吃饭吧。”季东熙在人后适当出声,给季暮解围。
姜淑龄一直想生个小姑娘,现在看见别人家生的跟个小姑娘似的周望舒,拉着就不松手,吃饭都要坐到一块。
季铭从外边跑回来,看着季暮抱怨道:“大哥你怎么不等我一会啊,我不是说换完衣服过去找你的嘛。”
“我忘了。”季暮拿杯子喂姜韵妍喝了一口水,随便应付他,头都没抬。
周叔让人往桌上又加了两把椅子,人才全部坐下。
季铭哼了一声,气鼓鼓的坐到季忻旁边,跟季暮隔着个位置。“大伯母旁边坐的就是大伯说的那个周家的小孩?”季铭往季忻旁边走,恨不得贴他耳朵上说。
“是啊。”季忻说。
季铭看看他大哥,再看看周家的那小孩,前者笑盈盈的不知道在看哪儿,后者眼里只有姜韵妍。姜韵妍目前已经长到了狗都嫌弃的年纪,在路上和姜家时可给他烦死了,季暮目前刚看见她还觉得新鲜,等到明早肯定也会被烦的不行。
“妈,你们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啊?”季暮换个杯子喝水问,“是不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
姜淑龄刚跟丈夫和小叔子妯娌解释过一遍,现在不想提这茬。周愚带着厨房里的两个丫头,把早饭一点点摆上桌,季铭说:“路上倒是没遇到什么麻烦,就是回来的时候绕了一大圈,我们从老家出来后一路往西去了趟察哈尔,后来又绕到南边进入河北,从天津边上转回来的。”
“干嘛这么绕啊?”季暮看他,周望舒也看过来。
“北平外边让日本人围上了,”季铭两只手分别拿着两只筷子搓着说,“也不知道他们想干嘛,我们回去时路过承德就发现他们在河北囤了好些兵和武器。回来时发现北平外边也全都是带着大钢帽的日本兵,所以就绕了一圈。万一真撞上了容易出事。”
季暮无言,听完后整个人沉了下去。某些事一旦提起,总能让人觉得不怎么愉快,虽然去年冬天的学生运动又引发了一波国内新的抗日高潮,可是实际效果好像并没有让他觉得满意。或者说那些人只要还在这里一天,季暮就不会觉得踏实。
饭桌上所有人都因为季暮的沉默变得安静,气氛突然沉重起来。季闻言敲敲桌子边开口,“也没你想的那么糟。”弄出点动静让人回过神说:“现在国内的局势没你想的那么乱了。”
他没说自己打听到的小道消息,但他觉得事情应该没有那么遭。人家都说商人最懂得审时度势,他自己确实这么认为,哪怕季暮对他说的话一概不信。
季暮对他爸说的话不敢苟同,因为他还没看到国内局势的实际变化。
人家都说商人最懂审时度势,他却能想到审时度势后边那半句——商人重利。季闻言被夹在爱国和重利之间,他以后的方向要往那边变没人知道。
季闻誉赞同:“可能确实没那么遭。”
季暮看向小叔,季闻誉说:“我去教育部看人的时候听我同学说,去年热河一带丢了之后南边政府内部快乱套了,老蒋和姓汪的分成了两派,估计也不会拖下去太久,一直放任北边政府自己管理。”
季暮想说“但愿吧”,却张不开嘴。说了好像就变成了祈祷,明明不难的事,祈祷完就成了登天。国人去月亮上看看都上不去,登天怎么会容易。
文茵见季暮一九面无表情,把肉菜往他面前挪了挪。
“哥,别想了,赶紧吃饭。”季忻看见文茵递过去的眼神给他夹菜。姜可松这个平时特别闹腾又话多的半大小子,在饭桌上硬是让他们逼成了哑巴。
“可松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啊?”文茵给她夹菜说。
季铭吃的欢快,旁若无人的翻了个白眼,接话说:“他这几天小轿车坐多了,晕车。”话音刚落,姜可松立刻捂着嘴跑了出去。
“他没事吧?”周望舒站起来想跟出去,“我学过中医,可以去给他看看。”
季铭轻声“怯”了一下,心想这小南蛮子真能显摆,才来几天呀就把他们家里人哄得团团转。
季暮拉住周望舒想出门的胳膊说:“你先别去,让他去吐吧,吐完再说。哪有人恶心想吐还让他忍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