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其实在请帖上已经说过,赴会士子大多都有准备,正好借此机会彼此交流,再探讨一下近期文章的流行趋势,此时便个个点头。
“初出茅庐”的叶行远拍掌道:“李前辈此言甚妙,桃花之美,轻灵飘逸,单以诗词而记,不免单调,若是不限韵文、散文,录今日之盛况,也可为后世之观。”
咦?这个主意不错!唐师偃大喜,心想叶行远果然有急智。这叶行远是不曾受请帖,本人年纪又轻,随便说几句话也就说了。
同样是文章,时文策论与散文游记可不一样。唐师偃自忖自己诗才纵然不如叶行远,但可胜李信。若论散文,那顶多半斤八两,自己绝不会轻易落败。
不过这提议李信显然不会答应,在他眼里,叶行远就是唐师偃的代言小号。叶行远避重就轻,只能说明唐师偃还在垂死挣扎。
于是他便笑道:“叶贤弟还是年轻了,虽得风流之意,不知儒道之神,吾等孜孜以求,所为何来?不过是科举正途而已,难得今日群贤聚会,自然要为今科省试磨练,岂可耽于玩乐?”
在李信想来,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这小年轻总不能再说什么了吧?
可叶行远却蹙眉道:“赏花乃是雅事,吾等见桃花曼妙,正自心怀大畅,此时论文,未免有些煮鹤焚琴,窃以为不取”
唐师偃悄悄在袖子下面给叶行远竖起了大拇指,心赞这小老弟真是够义气,为自己争到这种程度。奈何今日他们早有安排,只怕是不能如愿。
李信冷笑打断叶行远之言,“贤弟此言差矣,今日穆老先生召集诸君,一方面是为了赏识众位的才华,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诸君共议富国养民之道,为朝廷官府分忧!
若不识民间疾苦,不能解民于倒悬,便做得一千首一万首桃花诗,再花团锦簇,也不过是粉饰太平!沉迷此道,实乃禄蠹之辈!”
李信越说越大义凛然,这番话也是早就准备好的,正恨没有人挑出话头,没想到叶行远就撞到了枪口上,自然不由分说就厉声而叱。这话已经不仅仅是针对叶行远,对自命风流才子的唐师偃也是一种攻击。
富国养民之道?叶行远嗤之以鼻,就李信这种酷爱在权贵门庭钻营的人,能懂富国养民就见鬼了。这李信不过才接触一会儿,就让人觉得极为厌恶,也难怪唐师偃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叶行远又仔细想了想,其实这些大义凛然的话,本该从他叶行远口中说出来才顺理成章啊,李信又是那颗葱,敢来抢台词?
叶行远虽然不爽李信,但他这几个月来跟各色人物过招,也算居移气养移体,气质上又有根本变化。只淡淡笑道:“李前辈言辞恳切,怪不得街上都传闻李前辈忧心国事,早生华发,恨不能早日做官,今日在下尽知矣。”
早生华发个屁!李信心虚的朝穆百万瞧了一眼。此时穆老爷仍然是老神在在的模样,筷子上夹了一块透明的肥肉,正眯着眼在仔细看,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李信这才放了心。
叶行远这话就算有讽刺之意,但是在平时也称不上骂人,但今天是企图招婿的穆百万在此,总是提别人的年纪干什么?
对此李信恨得牙痒痒,只能装作不在意道:“做不做官还在其次,吾辈读书人,终究是要为社稷尽心。吾尚年富力强,自不能甘为人后。”
李信非得强调自己年富力强不可,原本年纪和丧偶这两个条件就是减分项,千万不能再被人戳。
叶行远却是鼓掌大赞,“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善哉!”
什么跟什么!李信大怒,这话表面是在褒赞,但傻瓜都听得出是真正意思是打脸。在今天穆百万面前,他最恨有人提起一个老字!
望着年岁不及弱冠、英姿勃发的叶行远,这时候李信知道自己先天不足,斗嘴肯定是斗不赢了,到最后肯定是自己倒霉。
只得装作充耳不闻,自顾自的开口道:“今日之文题,穆老先生已经委托我书写于此,请诸君上来观看,然后妙笔生花共论国事。在我看来,唐贤弟乃是汉江第一才子,这篇卷首的文章,非你来做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