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北方果然是与南方不一样,定河龙王上行下效,太兴君便如此妄自尊大。叶行来回想起来,与太兴湖龙宫平级甚至略高的汉江龙宫尚且不敢如此,与汉江府张知府也一向是平等而交。
哪能想到此地一个龙宫的夜叉,也敢不把知府看在眼里,便沉声道:“太兴君虽得册封,但所管之地也不过是一湖之地,岂敢小觑朝廷官员?不怕天谴么?”
对待这种无礼之辈,叶行远也毫不客气,言语之中就用上了清心圣音神通。夜叉只觉得叶行远说话如滚雷一般,轰隆隆震得耳膜生疼,内心不由生出一股惶恐。
他身子一晃,自知已经中招,心中大骇。清心圣音不过是秀才的把戏,怎能对有品阶的水族有效,这状元果然不简单。
便硬撑道:“龙族奉天命而生,行云布雨,功德无量,不受天罚,自然高人一等。叶状元,君上请你一会,请下水吧!”
虽然仍旧坚持着傲娇的论调,但语气终究是软和了几分。叶行远点了点头,淡然道:“正好,我也有事要见一下太兴君,前头带路。”
陆十一娘收了丝带,夜叉悻悻然转头,当先沿着分开的湖水往前行。叶行远施施然跟在身后,瞧两边湖水似是被透明障壁挡住一般,虽咆哮汹涌,却无一滴能流入。游鱼穿梭,水草荡漾,甚是有趣。
水族的神通也颇有巧妙之处,如今叶行远学业已成,一理通百理明。他要是愿意钻研水性,亦可学这辟水神通,只是不必费这个功夫罢了。
行不多远,就见水底水晶宫闪耀光华,夜叉走到角门,转头一躬身道:“状元请进,太兴君就在里面等你。”
叶行远止步不前,微闭双目,不发一言。陆十一娘知道他的心思,便大喝道:“太兴君尊位虽高,但叶大人乃是朝廷命官,代表着朝廷的体面,岂有走角门之理?还不开中门迎接?”
夜叉笑道:“太兴湖水晶宫的规矩,只有更高级别的龙君到此,才会开中门。其余人间才子,都是走角门的,便是当日中原第一才子乐清和畅游龙宫,也不曾走过正门。”
叶行远目光如冷电一般,在他身上一扫道:“乐清和游龙宫之时,尚是举人,未曾得朝廷授官。何况他游的乃是东海龙宫,接待他的乃是龙族之祖东海龙王,可不是区区一个湖君!”
乐清和游龙宫事乃是轩辕世界让人津津乐道的典故,传闻中龙宫爱才,素与才子交好。乐清和乃是百年前的大才子大名士,有一日喝醉了酒在东海边闲坐,龙王拍一只大龟接他入龙宫,请他赴宴,让他看遍龙宫藏宝,又与龙女交合,享受无边富贵。
后来乐清和回返陆上,怅然若失,作《龙宫赋》赞美东海水晶宫之妙景盛况,得以传世。
落魄文人们都甚为羡慕,直至今日,还有不少人特意去东海边闲坐饮酒,期待被龙王看中,去富贵温柔乡走上一遭。但是在叶行远看来,这却根本算不得什么,甚至只能算是一种宣传手段,无非是龙宫出钱出人,买了乐清和一篇文章罢了。
这乐清和虽有才子之名,但科举不顺,龙宫一游之后更是疏懒,直到十多年之后才终于中了进士。一生为官也不过到州府为止,更多是闲职,亦不曾为国为民作出什么贡献。
使他声名大噪的,也不过就是这一篇《龙宫赋》。此人的身份地位,怎能与现今的叶行远相比?
其实现在叶行远的头衔如果完整的拿出来,也是甚为吓人,他乃是大三元大四喜新科状元,从六品翰林院修撰转迁琼关知县,锦衣卫实职百户,荫封恩骑尉,这气势区区一个举人可以相提并论?
更何况太兴君的龙宫与东海龙王也差着几个层次,那夜叉用乐清和事迹来比,实属不当。
夜叉原本就面青,听叶行远之言更是发出青黑之色,但又反驳不得。他引叶行远走角门原本就是想折辱他,没想到叶行远不卑不亢,说得他哑口无言,只能忍气吞声带着叶行远重新走到正门,敲击鱼鼓,开门迎接。
太兴君正坐在殿内,听到外面鼓声,眉头一皱,恼道:“谁准的开正门?召这叶行远前来,正是要兴师问罪,难道还是什么贵客不成?”
旁边一人淡笑道:“太兴君莫要动气,此乃先礼后兵是也。叶行远的身份虽低于龙王,但他代表的是朝廷,自不可怠慢,但礼数之外,尚有法理。只要听我之言,必可为定河老龙王分忧!”
他峨冠博带,折扇轻摇,面色从容,正是尾随着叶行远出京的隐世大儒宇文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