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蹙眉道“前几日我以家中秘法推算,也觉得中秋之夜,月明皎洁,阴司之气影响最弱,以此时来挑战苦渡城,或许是最好的时机。
只是我们准备还不够充足,是以未曾向大人提起,想不到居然有此奇事。既有征兆,不如我们就试一试?”
她二人倒是都支持查探子衍墓。叶行远思忖良久,觉得苦渡城这种情况再怎么充足准备都是无济于事,最重要的反而是心理建设,就像李夫人说的,既然有了征兆,不如就冒险一试。
“那便今夜行动!也不过一夜功夫,琼关不会有什么变故。在守城战中亦曾见过生死,苦渡城也没那么可怕!”叶行远一发狠,定下了打算。
李夫人身子微微一颤,垂首点头。她是必然要与叶行远同行的,大概是心理压力最大的一个,毕竟在琼关守城战中她失去了丈夫。
李成是她选来作为掩饰身份的一个普通人,原本寄希望于他的潜质,但亦未曾有什么发挥。若说李夫人对丈夫有多深的爱意,那也不尽然。但毕竟夫妻数年,李成待她一片赤诚,最后留书慷慨赴死,李夫人不能不为之动容。
苦渡城中,有更多生离死别的场面,她必须得硬下心肠才行。
青妃也知内情,明白此事只能靠李夫人自己心理调节,便叹息道“贱妾阴神之身,难近贤人,这一次便只能恭祝大人一举成功了。苦渡城凶险,李夫人还得要大人多照顾。”
李夫人忙道“我辅弼大人,欲图大事,怎能靠大人照顾?请放心,我只是一时神伤,到子衍墓中,绝不会有什么异常。”
叶行远知道此事无法回避,也只能劝慰几句,希望她能看得开。
中秋之夜,他与李夫人联袂而行,抵达子衍墓前,果然喀丝丽正等着他们。李夫人与她在西凤关打过交道,也算认识。便略略打了招呼,取出高华君之履,引动五宝共鸣,再度开启子衍墓。
子衍墓碑缓缓挪动,又现出一个六尺洞口,叶行远当先而入。在甬道之中前行,再一次闻到了兵戈与血腥的气息。这一次,那种沉闷的气味,要比西凤关那一次浓重得多。
李夫人轻声道“苦渡城被团团包围,不知我们是在围城之前抵达还是之后,若是之后,想要进城都不容易。”
西凤关就算被攻打再急,必然也有一面退路,如果被两面夹攻,那说明国土已然沦陷,守关根本毫无意义,也就打不起来了。
苦渡城就不同,它地处要津,四面都是平原,可说是一地之眼,拿下苦渡城,就等于拿下了河北大平原的统治权。京畿之地,尽可窥伺。
若是不顾苦渡城而进击中原,那就等于在后路上埋下了一颗钉子,所以无论如何也得将其拔除。子衍苦守孤城,弹尽粮绝,外无援军,这才是真正拼死的一战。
对于这段历史,叶行远也算熟悉。其时已经到了西凤关一役十年之后,中原的乱世也即将终结。蛮人在察汗的带领下半数西顾,但有另外半数留在草原,也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这一次进袭中原,便是他们的垂死反扑。这也就越发凶狠,数月之内,势如破竹,孱弱的燕国半数沦陷,蛮族兵锋直指苦渡城。
而此时的其余诸国正在商议着合纵连横,虽然也想救援燕国,驱逐蛮族,但却把时间都浪费在无意义的争执与事后利益分配上,任凭北方糜烂。
这时候又只有子衍独撑危局。他守住了苦渡城,也阻拦了蛮军南下,算是救了千万的无辜百姓。足可谓万家生佛,在守城之中的种种行径,虽然被历代文人挞伐,但其功德到底无量。
叶行远叹道“琼关被围,我们粮草充足,明知一月之内必有援军,尚且打得气势全无。也不知道子衍君到底有什么办法守住这孤城,只能说先贤之行,今人不可妄测矣。”
甬道很快到了尽头,叶行远伸手一推,头上是一块积满了灰尘的木板,扑簌簌黑灰落下,露出一个三尺见方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