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若尘只觉得整个世界一片混乱,习惯性地谢了后,这才取过一张椅子坐下。直到在她对面坐定,纪若尘这才想起,这明明是自己的房间,为何反而还要谢她?
纪若尘心中一凛,知道自己定力已经乱了。细细思量,除了昨日相见时那天崩地动般的幻象外,自己此次回来,从进院门时起,直至将道藏放在架子上,竟都对她的存在全无感觉!若是她心有歹意,那自己早就不知要死多少回了。看她年纪也不过与自己相若,怎地道行差距竟是如此之大?
甚至于此刻坐在她面前,相距不过数尺,明明就看到她坐在那里,但纪若尘就是感应不到她的存在。只要一闭上眼睛,纪若尘就会觉得房间中空无一人。
纪若尘不禁心下骇然,这意味着什么,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他就是因为灵觉有异寻常修道之士,不受幻象所惑,道法符咒每发必中,在历年岁考中方能战无不胜。而面对她时,因为无从感知到她的方位气息,自己几乎所有道法都无从施展!
面对如此对手,姬冰仙输得其实一点都不冤。
纪若尘定了定神,向她一拱手,勉强笑道:“顾清小姐光临,我这陋居实在是蓬芘生辉。只是不知小姐此来有何吩咐?”
顾清啪的一声合上《太平诸仙散记》,将之放回书桌上。她没有回答纪若尘的问题,而是站了起来,在书房中转了一圈,四下打量一番,方道:“若尘兄看来是一个勤勉的人,我本以为这个时候登门拜访可以见到若尘兄,没想到若尘兄已经出门清修了。”
不知为何,顾清一站起,纪若尘就觉得坐着浑身难受,不自觉的也跟着站了起来。听得顾清的话,他道:“刚刚去太上道德宫取几本道藏回来。顾清小姐等了很久吗?”
顾清淡淡一笑,负手立于书架前,一边看着架上书目,一边道:“也不是很久,只是一刻而已。若尘兄法器众多,典藏如山,看来涉猎是极广的。我听闻若尘兄实是由八位真人共同授业,看来此事不假。”
纪若尘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顾清看似是在询问,但每次都不待他回答,就自行说了答案。她口气虽然淡定,却无分毫犹豫,偏偏她所述又是不假。一时之间,纪若尘只觉得说不出的难受,面前的顾清似是时时透着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完全透不过气来。此刻主宾之势完全倒置,那顾清倒是将宾至如归四字发挥到了极处。可是纪若尘完全无法开口反驳,只有跟着她在书房中转来转去。
纪若尘忽然有种直觉,在这顾清之前,他怕是什么秘密都保不住。
这个念头刚起,顾清左手一引,一枚紫晶卦签从屋角杂物架上自行飞出,落入她的手中。顾清的手纤长如雪,而那枚紫晶卦签灰扑扑的,显然蒙尘已久。但当顾清将它拿到面前仔细观瞧时,卦签上的灰尘却半点也沾不到她的手上。
纪若尘跟在顾清身后,对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终于发觉尚秋水说的是对的,顾清无论身姿容貌都是极美的,越看就越是如此,几是全无瑕疵。然而她举止动作又极是洒然大气,一如那滚滚浊世中胸怀天下的佳公子,全无一丝女儿之态。且她天生的淡漠中,又有一丝隐隐的威严,心志稍有不坚之人,别说是起什么绮念,就是稍接近她一些,也断然无此胆量。
顾清看了片刻,曲指一弹,紫晶卦签自行飞回杂物架原位,就如全未动过一般。顾清又向书房另一边行去,一边道:“原来若尘兄对卦象丹鼎之学也如此有心得。诸艺皆通,且能融会贯通,难怪可以破得我云中居的八琼真咒。”
说话之间,顾清已走另一边的书架旁,抽出一本薄册,随手翻看起来。纪若尘见了,终于咳嗽一声,道:“顾清小姐,这个……这本乃是我宗三清真诀的一部分,小姐观之,似有些不妥。”
顾清哦了一声,依然信手翻阅,只是淡淡地道:“这个无妨。我来前曾经拜访过紫阳真人,他已经答允过道德宗内典藏,尽可任我取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