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订亲之典,纪若尘又有些恍惚感觉。真是如此吗,顾清,这往昔梦中也想象不出的神仙般的人物,真的将从此结缘,成为仙侣?
云风又道:“顾清这么年轻,却有如此道行修为,实在是匪夷所思。想来她的累世渊源机缘果报均是非同小可。能得如此仙侣,即是福缘,也是压力。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纪若尘忽然想起一事,犹豫着问道:“师兄,景霄真人中了青墟毒手,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
云风叹一口气,道:“当然不是。只是你有所不知,青墟宫中并无虚无此人。”
说到这里,云风忽然咦了一声,望向了东方。纪若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是一无所获。
云风远眺了一会,才收回目光,皱眉道:“刚才似乎见那里灵气杀机一闪而过……嗯,想是我看错了。”
三日后,纪若尘留下八位道德宗弟子,命他们继续钻研军旅之道,自已则与云风回到了洛阳。
入夜时分,纪若尘来到了济天下所居的别院,但听得书声朗朗,济天下正在秉烛夜读。纪若尘静静地听了一会,方才叩门而入。济天下见是纪若尘,放下手中书卷,两眼一翻,道:“原来是你,可有什么事吗?”
纪若尘踱到桌旁,凝目看去,那书原是本前朝野史。桌上还摆着一壶酒,四样小菜,不过是笋干、花生米、茴香豆、泡椒。济天下一边夜饮,一边读史,倒是过得有滋有味。
见纪若尘翻看那本野史,济天下当即道:“既然收了你的银子,做了你的幕僚,我自然要尽些心力。抓住时间读读史书,好能以史为鉴,免蹈前人覆辙。”
纪若尘在桌边坐下,向济天下拱手道:“济先生,我当日用你之策,向李安陈说洛阳有帝都之象,果然令寿王回心转意。先生的卦象推算学究天人,竟然可以推算出这等大事来,实是让若尘佩服!只是不知先生用的是何术法,紫微斗数,先天卦象,还是南帝河图?”
济天下瞪了纪若尘一眼,道:“我只管献策,你只管用策。至于此策从何而来,循何理而成,就不是该说与你知的了。”
纪若尘微微一笑,心中早有定计,当下道:“若先生不吝赐教,那月例供奉升为百两纹银如何?”
济天下正端了杯酒饮到一半,猛然听到纪若尘此言,一口酒登时走岔了路,当下连呛带咳,满脸涨得通红,腰也弯了下去,全仗着右手扶住了桌子,才没有滑落到地上去。纪若尘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扶住济天下,道:“济先生,你不要紧吧?”
济天下呛咳不已,一把抓住纪若尘衣袖,好不容易转过一口气来,只叫出一声“一百五十两!”,就又大咳特咳起来。
纪若尘失笑道:“那就两百两吧!”
咣当一声,沉重的梨木椅翻倒在地,纪若尘猝不及防,一把没有挽住,济天下从他扶持中滑落,重重坐到地下。济天下好不容易挣扎爬起,可是咳得手足无力,根本提不动数十斤重的梨木椅。纪若尘随手一拎,已将那张椅子拎起放正,又扶济天下坐定。
济天下哼了一声,整好衣冠,敛眉肃容,正襟危坐,才道:“圣人有言,何必曰利,只有仁义。我并非是贪图这点供奉,只是见你诚心求学若此,如大旱之望甘霓。当今世风日下,人心浮夸喧躁,象你这等赤诚求知虚怀纳物的学子已然不多,我不得不指点你一下啊。”
纪若尘忙恭恭敬敬地称谢:“是是,多承先生指点。”
济天下当下咳嗽一声,道:“我早就和你说过当今天下表面上一片升平气象,实则危机四伏。本朝外实而内虚,各地节度使均坐拥重兵,掌一方民政大权,可收财帛,任官吏。朝廷禁军却武备松驰,员额不满。此等危局,有心人必然看得出来。寿王还不是个蠢材,他当然明白。又据史书所载,帝室兴衰之前皆有诸多天地异相以为征兆。你看洛阳这一场大闹,可是数百年未曾见过的。这一劫是何兆头,那些有心人想必是能推算的定要好好推算,不能算的也会胡猜一气。”
纪若尘深以为然。
济天下顿了一顿,盯了纪若尘一眼,又道:“你年纪轻轻,所学有限,可李安哪看得出来?他看得见的只是道德宗弟子的法衣。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在他耳中,都是道德宗诸位真人的法谕。你对他说洛阳能成帝都,他这镇守洛阳的王爷势必心花怒放,喜中又有忧,也就不会去细想你究竟是不是说谎。不过话又说回来,堂堂道德宗弟子居然会说谎,当今之世谁会相信?李安自己想要应了这个兆头,那自然要把明皇轰下宝座去。真武观、杨国忠等人可是明皇心腹,李安想造反,还能找他们不成?当然得靠着你这领袖天下正道的道德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