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若尘喘息了许久,眼底深处又燃起幽暗的蓝光。他上身动了动,以肘支地,慢慢坐起,站立,腾空。他就如一位刚刚走出沙漠的旅人,疲弱之极,双臂软软垂下,连抬一下的多余力气都没。他在空着浮着,过一会才会升上一丈,然后又是停下来载沉载浮地休息片刻,才能再向上一段。
毫无征兆地,一道紫芒从天而降,眼看着要自上而下将他贯穿。
剑芒亮处,紫炎天芒被一分为二,斜斜入山,在群山间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焦洞。
顾清看了看不知何时回到手中的古剑,又望了望被自己从空中生拖下来的纪若尘,轻轻一声叹息。
“天道当前,你怎么还是如此胡涂?”久未做声的吟风皱眉喝道。
“清儿,这件事已经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了,只是我自己还不想放下而己。”纪若尘微笑道。他拉开了顾清的手,又向天上飘飞而去。
这一回自始至终,他未再向顾清看上一眼。
顾清伸手,似是想拉住纪若尘,然而就在此时,她脑海中忽然一声轰鸣,无数被尘封的画卷如潮水般涌出,刹那间填满了她全部的意识!
也曾有两人或为兄弟,或为亲朋,修道炼丹,善始善终之时,可是十世中也无一世。不知几多少次轮回,她无忧无虑地生活,他则四处征战,shā • rén盈野,凶名传世。直至垂暮之年,两人才得匆匆一晤,于是她才悟起了轮回因缘,恍然一生平安的源头。然而他阳寿己终,一面之缘,此生己尽。又有数世,她独自度过一生,直至临终前刹那的明悟,才想起曾在幼时曾在水中跃起、为自己挡去一箭死劫的大鱼是何来历。也曾有饥荒之年,她本该跻身饿孚,但总会有一只或鹿或羊的兽畜在她面前停下,就此成了她腹中之食。
如此的生生世世啊……
古剑再一次落地,顾清转过身去,不忍、也无法再看身后死战的二人。
空中紫芒乍现,纪若尘再一次重重摔落在地。喷出体内余火之后,他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只是无论怎样尝试,他都己无法腾空。
三色莲上的吟风,此刻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纪若尘笑了起来,笑声中竟有着阳光的气息。
幽幽青光暂时压过了夜天下的紫芒,文王山河鼎冲天而起!然而吟风足下三色莲也自行飞出,迎上了文王山河鼎。
一阵地动山摇之后,纪若尘仰天倒下,然后当的一声,己化回寸许小鼎模样的文王山河鼎掉在他身旁,极不甘心地呜叫数声,这才化作青光散去。
纪若尘仰天躺着,就这么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吟风。
吟风身周光风缭绕,足下莲华生香,仙风云体,世间罕见。他眼中神光,从不曾暗淡过。
纪若尘微笑,左手五指艰难挪动,在一片焦土中翻找着,试图抓住些什么。终于,他的指尖触到了一截木枝。
不知耗费了多少努力与决心,他才将这截木枝抓在手中。
这截断木粗一寸,长三寸,刚堪一握。可是他看不见,也就无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