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人了,打了颜馥,打了车夫。”
“那不是因为他们要打你吗?”岑万峰反问。
邵秋实一愣:“我以为你们读书人会说不管怎么样,打人就是不对的,不能以暴制暴,要以理服人。”
邵秋实真是这样想的,她以为如岑万峰这样书卷气刻进骨子里的人,自然也喜欢那种十指纤纤连蚂蚁都舍不得伤害的小女娘。她甚至以为岑万峰在向自己表明身份的第二天就会给她《女戒》《女则》,誓要将她教导成笑不露齿行不摆裙的大家闺秀。
岑万峰哂然:“我不是那么迂腐的人。”
邵秋实精神一振,又有些迟疑:“可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先同她解释。”
“解释什么?”
“她打我,是以我偷坐了郎君的马车为借口,我是不是应该先解释,我没有偷坐马车?”
“这话,我和车夫都解释过了,她并不肯听。”
“那我是不是该说得更多一些,描述更多的细节,等到把能说的都说尽了,她还是不听,我再打她?”
岑万峰沉默地看着邵秋实,看了许久,开口:“从良,你觉得人最难得的是什么?”
难得?人活一世,难得糊涂,邵秋实想起不久前王琅才对她说的话,下意识回答:“难得糊涂?”
“糊涂也难得,”岑万峰点头,“不过我觉得更难得的是,不惹事不怕事,不怕事,也不惹事。”
“不惹事不怕事,不怕事,也不惹事?”邵秋实重复着岑万峰的话。
“不主动惹事,事来了也不怕不避,有面对事的勇气,却也克制情绪的定力,”岑万峰微微一顿,看向邵秋实的眼神温柔宽厚,“这一点你已经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我做到了?”
“颜馥要打你,你还了她一巴掌。她又要打你,你才又还了她一巴掌。踹车夫那一脚,则是因为车夫力量大,打你与你踹他力量也差不多。这些,不过是你将他们试图加诸在你身上的伤害原原本本地还给了他们,不增不减不偏不倚不多不少不卑不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邵秋实心里的确是这样的想的,冷不防被岑万峰说出来,心下一惊,须臾,才点了点头。
“之后颜馥向你道歉,你说原谅她。你告诉我,你是真心原谅她了吗?”
邵秋实再度点头:“我既已将所受的都还了回去,她又向我道歉了,我自然是真心原谅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