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蕊儿低眉顺眼地应着,快走几步,上前扶住了傅嫣。
傅嫣已是强弩之末,稍一触到蕊儿便整个人往她身上压去。蕊儿好险才稳住身形,表情越发急切起来:“快叫大夫,请周大夫,夫人平日里都是请他瞧的。”
傅嫣院里的伺候人其实都在,只是都躲在天井四周廊下的阴影里纳凉。
听见蕊儿的声音才反应过来,有人来扶傅嫣,有人抬腿往外去请大夫。
“站住!”
一声低喝,止住了院中的喧闹。
抬腿往外走去请大夫的下意识顿住脚步,更夸张的是,几个作势要去接傅嫣的女使还抽回了手。蕊儿都已做好了将一部分力道转到她们手上的姿势,冷不防那边抽了手,险些把傅嫣惯在地上。
蕊儿吓了一大跳,慌忙护住傅嫣的腰身,好不容易将人又揽到自己肩膀上,险险没摔着,再抬头看向那几人不由得满面怒容:“你们做什么?!”
“我才要问你在做什么。”一旁廊下的阴影里,一名老妇人道。
妇人生得窄长脸,鼻梁高挺,年轻的时候兴许还有几分姿色,如今头发花白,瘦得脱相,鼻子有些鹰钩,两腮挂不住肉,眼角耷拉,颧骨高高突起,看着刻薄得很。
其实邵秋实一进院子就看见了她,院子的主人傅嫣在院中顶着大太阳站规矩,躲在廊下的使唤人们也是噤若寒蝉,偏她坐在紫檀木太师椅里,虽是脊背挺直,坐姿端正,作态却自在得很,又是喝茶又是吃点心,还有小女使给她摇扇纳凉。
再看她身上穿的衣衫,倒不是布料名贵,只是袖口贴两片锦,是宫里的制式。
想来就是国公府嫡子为了能让身为商女的九娘子能够胜任国公夫人而专门向宫里求来的教习嬷嬷了。
果然,对上老妇人从耷拉的眼皮里透出来的利光,蕊儿一颤,忙低下头:“苏嬷嬷见谅,我家夫人这么重的身子,实在不能再站规矩了。”
苏嬷嬷没说话,正摇扇的小女使道:“我干娘便是看在她有孕的份上才让站规矩,不然可是要跪的。”
怎么,让月份这么大的妇人顶着大太阳站了这么久的规矩,难道还要谢你不成?
蕊儿咬牙:“奴婢知道嬷嬷已是开恩,实在是这样大的太阳,普通人尚且受不住,更何况我家夫人怀着身子。若是有个好歹,奴婢们没办法给二爷交代,还请嬷嬷怜惜奴婢们难做。”
苏嬷嬷一挑眉毛,眉峰扯着耷拉的眼角,一张老脸愈发刻薄了:“你拿李家二爷压我?”
那小女使把团扇往小几上一拍:“你不体谅我干娘心善,还以势压人,也不看看我干娘是宫里出来的教习嬷嬷,就是帝姬娘娘犯错,罚了站多久的规矩就要站多久的规矩,傅氏能比帝姬娘娘还金贵不成?”
蕊儿脸色一白:“这自然不能比,只是我家夫人……”
“知道不能比就行,”小女使又得意洋洋地将团扇捡起来,“夫人什么夫人,冲撞了九娘子,站着罢,什么时候我干娘觉得她站明白了,自会让她去休息的。”
蕊儿一时不知所措,愣在原地,太阳毒,晒得她半身滚烫,另外半身却更热一些,傅嫣靠着她,已被晒得半昏半醒发起高热来,不由得求助般看向邵秋实。
邵秋实被看得莫名:“看我做什么?我叫你把夫人扶进去,请大夫,你听不见?”
蕊儿浑身一震,继而眼前一亮:“是,我这就办。”
眼见蕊儿把傅嫣往屋里扶,那小女使顿时不干了:“站住,我叫你站住听见了吗?我干娘还没有发话,你怎么敢动的?我干娘让她站规矩已是格外开恩,你们别不识好歹。”
蕊儿一声令下,几个仆妇顿时上前,也不动手,只是团团围着傅嫣和蕊儿,拦住了她们。
“顶着大太阳站规矩是恩?”邵秋实抬头望了望太阳,日头毒,不能直视。
那小女使叫道:“当然是恩,还是福,我干娘可是在宫里教导帝姬娘娘的人,傅氏做娘子时不过是商女,如今嫁人,嫁给李府二爷还是商女,一个商女能得我干娘教导,就是天大的福分。”
邵秋实点头:“既然又是恩又是福,那你就在院里站着。太多的恩福我怕你接不住,就站三天好了。”
话音未落,小女使呸了一口:“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叫我站规矩?我看你刚进来没瞧见前面的情形,不妨告诉你,你们院里最大的那个一等女使叫晴儿的,被我干娘叫人用竹片把脸都打破了,那个顾妈妈,专程从傅氏娘家跑来给傅氏撑腰的,更是骨头都打断了。”
晴儿和顾妈妈被打蕊儿已跟邵秋实说过了,但顾妈妈被打折了骨头:“我的确是不知道这一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