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烛光,王柔走在最前面。
不知是不是故意作态,王柔莲步轻移之后款摆腰肢,臀胯便摇曳出些许昳丽风情。
邵秋实在后面瞧着有些熟稔,多瞧几眼倒想起来了,前世她刚被卖入勾栏瓦肆之时,老鸨便教着新来的小女娘如此行止,说是嫖客最喜欢的勾栏伎俩。
邵秋实当时去的是最最下贱的窑子,倚门卖笑的那种,老鸨才如此言谈粗鄙目光短浅。
需知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别说大楼子里的清倌人,便是藏在内宅里的暗门子也不爱做这样的轻浮状,反倒爱扮良家子的做派。琴棋书画里粗通皮毛,便宣扬着才女流落风尘出淤泥而不染的那种,要价最高。
偏偏,王柔就是摇着腰扭着胯,一副马上就要去倚门卖笑的样子。
王柔尚未及笄,又是王家的女娘,虽是庶出,却也是正经教养的娘子,按理说不该如此。
邵秋实心里奇怪,便听得王柔的声音在暮色中清脆得很。
“爹爹这般好的家世相貌,清贵如鄄城陶氏,有子孙非满四十而无所出者不可纳妾的祖训,搭上十里红妆,也不过在爹爹院子里抬了个良妾。正妻之位,便是郡主娘娘都不敢轻易肖想,更何况母亲一介商女。所以人人都说母亲能够给爹爹做妾,是她修了八辈子,修得祖坟上冒青烟的福分。”
“明明是爹爹亲口许诺了正妻之位,转头要母亲做妾,母亲若不允,却便是乖张拿乔不识抬举。爹爹那般家世相貌,清贵如鄄城陶氏,有子孙非满四十而无所出者不可纳妾的祖训,搭上十里红妆,也不过在爹爹院子里抬个良妾。母亲区区一介商家女,怎么能,怎么敢肖想正妻之位?怎么能,怎么敢不肯做妾?”
“连带着我也是有福气的,托生在母亲肚皮里,本是也要做商家女的。母亲积了大德能给爹爹做妾,我才做了世家娘子,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哪怕明明爹爹亲口许诺了母亲正妻之位,我本该是嫡女的。”
王渐率先听不下去了:“管姨娘什么身份,爹爹又是什么身份,管姨娘能够抬作妾室已是爹爹力排众议,看在昔日旧情的份上。你竟不知足,还敢肖想嫡女之位……”
“十九,”王琅叫住王渐,以免他说出刺激王柔的话来,“四叔在哪里,可是要到了?”
王柔并没有被王渐刺激到,她抿了抿嘴,还笑了,眼中闪过的讥诮让本来端正的容貌浮现出少女的娇俏:“这就到了,爹爹就在这楼里,你们都要去见吗?”
说着,王柔指了指面前的木扉。
那木扉乍一看只是寻常人家的院门,与众人进入胡同之后,沿途所见的木扉并无不同。
但邵秋实已留心过,这胡同里虽是家家户户都紧闭大门,门后的屋子却是有明有暗的。
暗的自然是屋主睡下,庭院悄无声息,明的却是灯火通明,颇有人声鼎沸之感。
要知道已入夜,屋主即便醒着需要照明,也不过点上一两支烛,屋里有亮便行,透窗只得昏昏黄光。
可邵秋实看去,但凡有亮的屋子皆是灯火通明,其间人影憧憧。
不说别的,只说如此燃上一夜,灯油钱便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而王柔现下所指的院门,便是屋内灯火通明人影憧憧的一间。
暗门子,这个念头划过脑海的瞬间,王柔那句“你们都要去见吗”也变得古怪起来。
见?见谁?或者说,见什么?
汪海握着腰间的刀:“郎君,你们留在外面,我们进去。”
“不,”王琅沉吟后摆手,“你们留在外面,我和十九进去。”
“那我就叩门了?”听见汪海说带人冲进去,王柔并不紧张,倒是听王琅说只他和王渐进去,王柔的表情和语气都有些惋惜。恍若惋惜一场大戏,看客寥寥,唱戏的也会觉得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