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金照顾岑夫子这么久,知道他近来病情越发的重了,已是咳得厉害,整日不能入眠。
所以刚回来的时候见岑夫子虽瞧着睡得不太安稳,但至少是不咳了,罗金还是安慰的。
此刻,罗金蹲到岑万峰身边,见他呼吸平稳,太平稳了,不仅是不咳,太平稳了。
罗金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满面都是惊愕:“这……”
“他们都必须死。”低低的,姜暮雨又说了一遍。
第330章可欺
罗金冲上去拉住邵秋实:“岑娘子,我们现在把岑夫子送到医馆里去,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
邵秋实将手臂从罗金的手里抽出来:“他们都得给我爹陪葬。”
陪葬?董氏早嚎过了劲,自然听见了邵秋实的话,心下一惊:“岑夫子,岑夫子他……”
说着,董氏跌跌撞撞地扑倒在岑万峰身边,摸岑夫子的额头,又去探他鼻息,松了一口气:“他没事,他还有气,活着呢,我就说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说没就没了。”
“知道什么叫五脏衰竭吗?”姜暮雨问。
“五脏衰竭?”
“脏衰的人死得不会太痛苦,他就是渐渐的五感抽离,慢慢地呼吸停止,安静地死在睡梦之中。”
“有救吧,一定有救吧?岑夫子是不是冷着了,我把棉被拿出来,这就拿出来给他盖上。”
“心肝脾肺肾都坏了的人,怎么救?”姜暮雨反问。
“岑夫子,岑夫子他真的……咔。”董氏又从喉头里梗出一声怪响,无论如何也不敢把死字说出口。
不等董氏把话说完,邵秋实已提着剑逼近钟武。
刚才骂钟武,董氏比谁都骂得凶。此刻见邵秋实提剑逼近钟武,所有人都往后退,就连钟武自己都往后退,董氏却冲上去挡在邵秋实的剑前:“你不能杀他,你不能杀他。”
邵秋实便当真停住了脚步:“我为什么不能杀他?”
董氏理不直气也壮:“岑夫子要死,我们也不想的,你不能杀我郞婿。”
“你说你不想我爹死,我信,”邵秋实点头,“但他就是要死了。”
“要死了也不都是我们的错,凭什么杀我们?”
“那你说是谁的错?”邵秋实反问。
董氏没想到邵秋实会反问她,被问得一怔。
事情似乎是一滩烂泥,说不清是谁的错。
钟家人有错,钟家人占了岑万峰的床,偷拿药炉,换走被褥,割肉取血,害怕被留在庄子里等死不准岑万峰外出看病,害怕风寒传染把正生病的岑万峰挪到风口,他们大错特错。
可要说错全在钟家,董氏第一个就不认。他们占了岑万峰的床,偷拿药炉,换走被褥,其他人亲眼看着不也没有阻止?他们取岑万峰的血,这些人口口声声说岑万峰是恩人感激岑万峰,拿血的时候却比谁都跑得快,否则若只他们取血抹在两个孩子身上,哪里至于岑万峰整条手臂都是累错的伤口?不准岑万峰离开庄子,就更不是钟家一家之过,而是这庄子上所有人拦着岑万峰不让走。
好像谁都有错,却又错不在任何一个具体的人身上。
毕竟,并不是哪一个人提着刀拿着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独力了结了岑万峰的性命。
甚至,论起来似乎岑万峰自己也有错。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为什么要将床让给别人,为什么不严词拒绝?病得严重了,为什么不强行离开庄子看病,为什么还要顾及他人言语?
接着往下论,邵秋实也是错的,为什么不早点发现岑万峰身陷险境,为什么不早点来带他离开?
董氏脑海里思绪急速运转,自然不能说所有人都有错,法不责众,要这样说可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如今山贼围城,不知道还要被山贼关在这庄子里住多久,得罪了人就寸步难行了。
也不能说岑万峰或邵秋实错,邵秋实拿着剑,本就在气头上,说她错了,她抬手就是一剑怎么办?
心念斗转,电石火光的刹那,董氏决定:“当然都是山贼的错,要不是山贼进城,把我们关在这里,哪里至于出这样的事情?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老百姓,真心感激岑夫子,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都是不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