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也死了。
死者为大,人死了,恩怨就散了,恩散了,怨也散了,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所以她才陷在这空无一处的黑暗里,不知时日过。
远远的,有什么声音传来。
与嘈杂不同,也不是梵音,只是一个人的声音,只有两个字。
离得很远,声音不大,只是不断重复,低语呢喃般不容忽视。
邵秋实侧头凝神,听了许久才听出来。
从良。
这个名字真好笑,甚至比读书比耕地都更好笑。
每叫一声,仿佛都在说劝君从善从良。
从良。
怎么偏偏给她起了这么个名字。
每叫一声,都在劝君从善从良。
从良。
众生皆苦。
众生皆苦。
从良。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众生皆苦,劝君从善从良。
邵秋实心头的阴霾和混沌忽然如同潮水般退去。
有的时候,人不想做对的事情,只想做想做的事情。
有时候,人不能只想做想做的事情,得做对的事情。
众生皆苦,劝君从善从良。
四周的黑暗也退去,有光照了进来。
金黄色的宝光。
邵秋实睁开双眼,看见自己笼罩在一团柔和的金黄色宝光之中。
随着邵秋实睁眼,那宝光渐渐淡去。
一块石头落在地上,随着咔嚓一声轻响,外表浑圆的石头裂为数瓣。
邵秋实看向四周,天地不再是灰蒙蒙的,都恢复了本来的颜色,而天色已经黑了。
暮色四合,院子里挂了灯笼,是正月的红灯笼,红色烛光落在地上,映着地上暗红的积灰,
是活人被荡为的齑粉,厚厚地铺在地上。
邵秋实低头瞧着胸前的伤口,已经干结,也是暗红的。
守在一旁的少年郎君狐裘大氅上干结着暗红的血污:“岑娘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