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等小闺女走后,就跟张大栓两口子低声说了起来,张槐也在一旁添补言辞。
然后,张老太太就再不提板栗的亲事了。
张家忽然安静沉寂下来。
还是一大家子人,还有那么多事,可是,下人们都感觉到了主家的不寻常,不自觉地谨慎收声,不敢大声说笑,连走路都轻轻的;玉米这小子也察觉到爹娘爷奶神情不对劲,变乖巧了许多,不敢再动不动就吵闹。
厨房里,一个嘟着红嘴唇的媳妇指挥几个婆子收拾清理家伙,“把这些砂锅、罐子、盘子碗筷弄出去擦洗干净,晾干了收到柜子里去,炭炉子也要收起来几个。等来人要用再拿出来,搁外边容易打了。你们几个,把这边边角角都扫一遍。”
婆子们便忙开了,规整后,一篓一篓往外抬家伙,剩下的人就开始清扫。
厨房侧面的井台边,两个丫头正洗碗,一边低声说话。
一个婆子蹲下身,挽了挽袖子,左手拿起只老黄色沾满汤渍污迹的砂锅搁在地上,抽了一束稻草扎成个草刷子,再从旁边撮箕里抓了一把草灰,抹在砂锅内,用草刷子使劲擦起来。
她一边刷,一边问一个丫头:“春雨,咋没见春花哩?”
春雨撇撇嘴道:“她陪三姑娘去后园子了。”
那婆子奇怪地问道:“陪三姑娘去后园子?三姑娘喊她陪的?”
另一个丫头鄙夷地说道:“才不是哩。是她自个说,三姑娘小,怕她跌了摔了,她跟着也能照看些,硬撵着跟去了。”
那婆子皱眉:“就算要陪,也是跟三姑娘的绿荷陪,有她啥事儿?”
正说着,只见春花从那边过来,心不在焉地走过井台边。往厨房去了。
那婆子便喊道:“春花,快来帮忙刷锅碗。”
春花转头,看见井台边那一堆东西,不悦地说道:“你们不是有那么多人在洗么,非得拼我?我要把芫荽择了,洗干净剁了拌出来。樱桃姑姑说,晚上摊饼。”
春雨小声嘀咕道:“刚才也不晓得干啥去了,一叫她就浑身都是事儿。”
陈婶正好从厨房出来听见了,皱眉对春花道:“这日头还高着哩,哪里就要准备晚饭了?再说。我们在厨房里搬东西打扫,弄得乌烟瘴气的,你咋拌芫荽?快帮着把这些洗了。趁着日头凉干了好收起来。”
春花无法,只得到井边洗碗,一边撇嘴道:“洗就洗。指派人干活还叨咕那么多,比大管事还有架势。”
陈婶气得放下脸道:“咋说话的?我不过是说厨房正打扫,不能进去,你要进去剁芫荽,你进去好了。”
春花才要说话,就见绿竹手里捧着几棵青菜从后院走出来。嗤笑道:“人家可不想刷碗,回头把手洗粗了,还咋见人哩?人家是要伺候少爷小姐的。可是。咱们家的姑娘少爷们又不用人伺候,人家不就没事干了!”
春花把手中的竹丝刷子往地上一摔,质问道:“你丧声怪气说哪个?”
绿竹跟着红椒。那脾气也是跟辣椒一样,立即把青菜往地上一放,叉手回道:“就说你!咋了,不服气?放着自己的事不干,专门找空子往少爷姑娘们跟前凑,没点眼色。就连三姑娘才几岁的人儿,都晓得说,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在自己家里她不用人跟着,也不用人牵着走。你倒说得好像离了你三姑娘准要出事一样,巴结卖好不要紧,净会咒人。我还以为你没事干了哩,原来厨房这么忙。仗着喜姑姑的势,把你显摆的!”
春花气得直哆嗦,拖着哭腔道:“谁仗势了?我见三姑娘一个人,才送她去后园子的,这也多事了?”
绿竹道:“那你送去还不走,赖在那干啥?当我们好轻巧,没事干,你就眼馋了?我不过是帮二姑娘送东西过去,早就要回来做针线的,是二姑娘见这青菜好,说她晚上想吃青菜炖豆腐,我才帮着砍了几棵带出来,你当我混工夫哩!”
正吵着,樱桃从厨房走出来,皱眉道:“洗个碗也吵?”
小葱也从东厢出来,走到近前问道:“啥事?”
樱桃笑道:“没啥事,小女娃们拌嘴,我说她们了。”
小葱打量了一番含泪的春花和鼓着嘴的绿竹,点点头对绿竹道:“你去叫小草绿荷她们来,帮一把手。”
樱桃急忙摇手道:“不用不用,这点事哪用帮忙。再说,她们手上也都有事,我先前见她们几个在做针线哩。”
小葱道:“也不是天天帮,不过是忙的时候帮一把。咱们家平日事少,也就年节或来客人的时候忙一些,一年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月,总不好为这个添人。再说,人多嘴杂,也难管。倒不如忙的时候,让她们几个搭把手,多发些赏钱给她们,她们心里还高兴。”
绿竹道:“瞧姑娘说的,就算不发赏钱,帮着干这点活计,还能累死了?我上午跟绿荷就来厨房帮忙了。平日事也不累,忙的时候再不帮着干,那不是吃白饭了。”
小葱点头,走过穿堂往后院去了。
这里绿竹对春花“哼”了一声道:“连我们也常来厨房帮把手,你正经厨房人,倒挑三拣四的。”
春花气得又要吵,被樱桃喝住了,恨恨地看着绿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