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嘴看着偎依在赵三身边的赵翔,好奇地问道:“三叔,这是石头兄弟的大小子?”
赵三气道:“可不是!跟他老子小时候一样淘气。才回来就惹事。”又低头骂,“你要是害得玉米被狗咬了,瞧你槐子叔不扒了你的皮!”
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玉米咋这么倒霉哩,小时候被狼咬,今儿又被狗咬。”张槐听了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儿子有什么事,搂着他百般安慰。
玉米更委屈了,扑在爹怀里抽泣。
这里明明是他家,他啥都不记得就不说了,连狗都把他当外乡人,因此哭得止不住。
板栗见弟弟确实吓着了,便命黄瓜将他送去后面,跟娘坐马车,令花生也跟去了,不许再乱跑。
乱哄哄地闹了一场,反而冲淡了不少见面的忧伤,大伙都高兴起来,喜气洋洋地簇拥着众人,连说带笑地往山边去。
郑家门口,也早聚集了许多人,有亲戚、有乡邻,之前男人们去了下塘集迎接,女人们则在老宅等候。
更有青山书院的许多书生,站在上山路口观望。
跟乡民们不同,他们神情要镇定含蓄得多,然内心却极不平静——对于少年封王的张板栗。他们是既敬佩羡慕,又有些嫉妒酸涩。
有那清高的,看见张伞鸣锣、花簇簇大队人逶迤而来,忍不住就挑剔道:“玄武王也是读书人,如此张扬炫耀,到底有失谦和。”
旁边有人轻声嗤笑道:“年兄这话说的。便是中了状元,还要跨马游街呢,何况玄武王战功累累,封侯封王?再说,当年张家老小可是披枷戴锁被流放的。如今衣锦还乡,这点威风和气势都不能摆?”
那年姓书生顿时哑然。
又有书生赞道:“不错!我辈读书人,一朝高中。不知多荣耀欣喜,为何玄武王就不能风光?且礼制也该如此。难道堂堂王爷,要骑着毛驴进村才算谦和?”
众人听他说得有趣,不禁都笑了起来。
又有人问之前那个嘲笑年书生的少年:“王兄,这玄武王可是要跟你争周姑娘的,为何还要替他说话?”
原来,那少年就是有“神童”之誉的王穷,王突的堂兄。
他不在意地答道:“姻缘自有定数。与眼前事何干?心胸狭窄、迁怒于人,岂是在下所为!”
“说得好!”有人大喊。
众人也都笑赞,说神童就是神童。不同一般俗流。
正说得热闹,却见头戴王帽、身穿衮龙袍的玄武王在一群乡民村汉的簇拥下拐过郑家院墙出现在众人面前,朱缨华盖四轮马车和仪仗执事队伍却跟在身后;他满脸含笑地听乡民们说话。神态十分的谦和,学子们都愣住了。
众人马上将目光转向那年书生。
年书生脸就涨红了。
这时候,板栗也看见了山路旁的众书生和儒者,比先时更触动心肠:原来他准备考科举、蟾宫折桂的,青山书院是他心目中的圣地,那些大儒、名士,无一不让他仰望,只等考了秀才就进书院学习,谁知这一愿望竟不能达成。
看着那些跟他差不多,或大些或小些的少年书生们,他含笑点头致意,却没有走近去跟他们说话。
这令众人对他又多了一层掂量。
至此,郑家人总算到家了,郑青木父子却没有立即进院,而是跟张家祖孙,并赵三一起,往周家去拜望周夫子。
原来,周家跟张家买了一块地,就在张家被烧的老宅——橡园附近,盖了房子后,从老村搬了过来。张家本想将这块地送给周夫子的,他如何肯收,坚持按价付了银两。
到了周家,见了满头白发的周夫子,板栗等人恭敬地给老人磕头。
张槐虽然两年前在京城见过夫子,然记起当初被流放离开清南村时,夫子送的“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的赠语,依旧鼻头发酸,哽咽道:“夫子,晚辈回来了!”
周夫子微笑颔首道:“回来好!回来好!”
一边伸手去搀扶张大栓、郑长河,却对旁边使个眼色,令孙儿周篁、侄儿周举人扶众人起来,又招呼周三太爷等人入座,并未特别对玄武王青睐。
这也有缘故:王爷父祖当前,其父又对周夫子行晚辈礼,实在不宜对他特别恭敬。等众人坐定后,周夫子才另外率家人拜见玄武王。
板栗急忙闪身避开,一把扶住周爷爷,连道“万万不敢”,一边打量众人,只不见周菡,不禁疑惑地想,周姑娘一向不是那羞口缩手的女子,怎没出来呢?
周夫子见他神情,纳闷地问道:“王爷有何不解?”
板栗“哦”了一声,正要脱口问“怎不见周姑娘”,忽然觉得这话有些鲁莽,忙咽了回去。
可是,周夫子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实不能编出一套话来哄骗他,只好笑道:“是晚辈糊涂了!刚才见了篁兄弟,就想着怎不见周姑娘呢?跟着又想,今儿人多,周姑娘怕是不方便出来的。”
周夫子听他说得实在,微微一笑,也就不提了,也没解释周菡为何没出来,也没让人去叫她出来见客。
周三太爷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五柳先生等人也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