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文娘当然知道这事,只得编道:“昨晚人少。今晚多了你大嫂,睡不下了。”
苞谷经验渐长,越发觉得大人喜欢哄人。
这么大的床,多他一个咋就睡不下了?
他天天晚上都跟爹娘睡,从来没觉得挤。
小娃儿也不说话,往床里一滚,缩到床头角落里,方才转过脸对众人道:“我睡这里。”
大家眼睁睁地瞅着他让出一大片床位,可怜兮兮的缩在拐角,仿佛告诉人:就算哄小娃儿,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哩!
周菡羞红了脸,又觉得好笑。
说实在的,她并不介意让小叔睡这,但实在于礼不合,且等大了以后,说起来也不好听,因此只能低头装聋作哑。
香荽见弟弟铁了心要睡新房,忙道:“我去叫娘来。”
板栗却拦住她道:“不用。你们先走。”挥手往外赶众人,又低声对香荽道,“在外边等。”
等大家都出去了,他才转头对苞谷笑道:“就依你!你就在这睡好了。来,把衣裳脱了,盖上被子。”
说完上前,亲自拖过鸳鸯枕,铺开绫罗被,将幼弟抱到床中间,和周菡一起伺候他脱小袄。
苞谷见大哥终于同意他留下,高兴地笑了,忙抬胳膊配合他们脱衣。
板栗捏捏他藕节似的小胳膊腿,赞道:“咱苞谷这小腿,肉乎乎的,摸着忒舒服。”示意周菡摸。
周家没有这么小的孩子,周菡捏着那软乎乎跟面条一般的小胳膊,觉得新奇不已,于是摸来摸去。
苞谷被两人得痒痒了,呵呵笑着往被窝里缩。
板栗忙帮他盖好被子,轻拍他胸口,哄道:“苞谷,你先闭上眼睛歇会儿,我去洗把脸就来。让你嫂子讲故事给你听。我洗脸来了再讲别的。”
遂对周菡使了个眼色,自己转身去后面隔间洗漱去了。
周菡会意,坐过去轻摸小叔额头,小声说起故事来。
苞谷躺进被窝,心神一松,闭上眼睛便再也睁不开。
他今儿闹了一天,早就疲倦不堪,头一挨着枕头,脑子就模糊了。才一会的工夫,就睡得昏天黑地,哪里听见大嫂说啥!
周菡见了捂嘴笑,轻拍他腮颊,根本没反应。
板栗洗完出来一看,也满意地笑了,扬手捏了个响指,对门外喊道:“抱走!”
香荽便笑着带丫头进来抱人。
板栗吩咐道:“连被子抱走,小心着凉了。”
香荽迟疑道:“连被子抱走?”
这样会不会犯忌讳?这可是新的被子。
板栗笑道:“柜子里被子多着呢,不差这一床。倒是他,身上衣裳都脱了,要是吹了风病了,明早咱们又要挨骂。”
香荽方不在坚持,让丫头连红被将苞谷抱走了。
等人都走后,冰儿、雨儿、黄芽、黄杏几个丫头进来,问过王爷王妃,见没有吩咐了,一齐退下,剩下二人。
板栗和周菡静静相视,只听见灯花轻爆的声响,还有前院和后院隐隐传来的喧哗声,整个张宅,仿佛只有这三进院子沉寂下来。
忽然,板栗先低声笑起来,跟着周菡也笑。
两人均笑不可仰,又怕外面的人听见,只得把头埋在被子里,使劲闷笑。
好容易笑完了,板栗喘着气对周菡道:“那年葫芦哥哥成亲,闹了一场大的,你是知道的小葱成亲,黄豆他们在外边偷听,说两口子在里边打起来了,最后把李伯伯和梅子婶婶都叫了去。我先前就想,今晚可别闹出啥事才好,还特意叮嘱花生和玉米两个,不许他们淘气呢。谁知他们没闹,苞谷却闹了这一出。他平常好乖的,最听话,也不知今儿是怎么了。”
周菡微笑道:“这不能怪他。他太小了。你昨晚让他在这睡,今晚又不让他睡了,他当然想不通了。”
两人说起刚才的事,还有之前掀盖头喝酒的事,忍不住又笑起来。
笑后,板栗揉着周菡长发,低声道:“菡儿,咱们也要多生几个娃。像苞谷那样的,再多也不嫌多。”
周菡红了脸,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我跟你说,小孩子好好玩的……”
声音渐低,终至不闻,只剩红烛摇曳,烛泪流淌……
二院,张大栓还在跟村里的一帮老兄弟喝酒。
赵三道:“大栓兄弟,你就算不能喝酒,喝水总成吧?”
郑长河笑道:“喝汤,喝甜汤!这是我家紫茄刚让人送来的,说我们老了,不许喝酒。”伸手拍着刘大胖子的肩膀,“唉!亲家,你可别以为我们矫情。这人老了,不服老是不成的。”
刘大胖子道:“啥矫情!你当我不懂?秦大夫都说了,让我们把嘴管严些,才能多活几年,要是不管不顾地吃喝,没准哪天就去跟阎王爷喝酒了。”
众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