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先前她在孝期不便准备出阁后要穿的衣裳,前阵子与颜家的亲事有了眉目之后,老夫人便令府里金针坊的绣娘们替明萱赶制了春夏秋冬四季艳色衣裳各两套,但再多却就不能够了。芜姐儿也赶着要嫁衣新裳,她虽是庶女,却名正言顺地是永宁侯的女儿,要嫁的夫家门第又显赫,侯夫人怕她将来错待两位外孙也不敢在妆奁上有所怠慢,因此金针坊的绣娘凡事都要先紧着芜姐儿的来,便再也抽不出其他功夫给明萱做多余的衣衫了。
朱老夫人早就不管事了,也不能为了这些小事就与侯夫人吵闹,便只好偷偷塞了些私房与明萱,令她去东街颇负盛名的霓裳坊去买几身成衣压箱。
其实盛京城的贵族女子为了彰显身份,甚少穿那些千篇一律的成衣,多半都是府中自个有着绣坊按着身量喜好制些不与她人同的衣裳穿,便是非要穿外头人做的,也都是请上门来量体裁衣再送进府的多。但那些压箱底的衣裳平素是不大能穿到的,不过是要令抬过去婆家时衣箱子满满当当的,面子上好看些,事从权宜,时间又紧,便只能亲去趟霓裳坊了。
到了那日,明萱婉言谢绝了严嬷嬷的陪同,带了丹红素弯雀好三人以及一众奴仆出去。
她在霓裳坊里随意地点了二三十件衣裳,要了自个的尺寸,便命人送到楼上的包间,等衣裳到了,她睁着一双盈盈秀目对素弯说道,“你身量与我差不多,便留在这儿替我试穿,不必太快,慢慢试着,一两个时辰不嫌多,我这会子与你丹红姐姐有重要的事要办,须得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一趟,在我回来之前,这里便交由你来应付,可能做到?”
素弯原在外厢当差,还是头一次被委以重任,虽不知道七小姐是要出去做什么,但她只需服从主子的差遣便是,并不需要知晓其他,她连忙点头,神情郑重地说道,“奴婢能够做到。”
明萱又冲着雀好吩咐着,“稍会儿素弯在里头换衣裳,你便留下接应,行事须当小心,我会速去速回的。”
她安排妥当之后,便戴了帷帽遮去面容,小心翼翼地从客道绕出,想要趁着人来人往无人注意之时从楼梯上溜下来绕到后门处离开。但她才方踏出包间一步,空落落的走廊之上,不知何时竟立了个雄壮威武的身影,那身影似是含着冰峰,阳春三月,平地生出几分冷沉,令人不寒自栗。
又是韩修!
那气势如虹的男子一双漆黑又幽深的眼眸沉沉望着明萱,里面藏着无法压抑的怒意,像极了正将妻子捉奸在床的丈夫,醋意深浓,“你这是想要去哪里?”
丹红如临大敌,忙将明萱护在身后,“小姐,咱们先回屋。”
战场上死人骨中堆砌出来的炼狱修罗,光是立在那里就有着森冷骇人的气息,更何况他是含着怒气诘问,她纵然心里害怕,连双腿都忍不住发颤,可即使面对这样可怕的人,她也要护住小姐。
明萱却并不甚惊慌,她虽在永宁侯府蛰伏隐忍三年,但却并不是真的能够忍气吞声的性子。从前忍耐瑞让是因为有所希翼,想着在侯府左右不过几年的光景,若是能凭这些谦恭隐忍换得一份好亲事,得到下半辈子的安宁平静,那也算是值得的。可如今那些期待愿望皆已被打碎,她这会原本就是要去劝说颜清烨退亲的,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可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