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头埋在明萱颈间,贪恋地闻着她身上香气,口中接着说道,“孟家祖上曾是巨贾,后来立了大功才得以封爵,算来也已有三代,但朝上有几项紧要的供奉却还掌握在他家手上,算起来,满盛京的公侯都比不得他有钱。所以,这些螃蟹对旁人而言确实金贵,但对孟家却不值什么。”
一场秋蟹宴。花费甚巨,足以彰显忠顺侯府的财势。
孟家的事,明萱只是略有耳闻,她知道忠顺侯府有钱。却不知道有钱到了这个地步,但是钱多易惹人眼馋,站在风口浪尖并不是一件好事。她想了想低声问道,“与西夏国的战事一触即发,这等时候,孟家还大肆摆什么秋蟹宴,不会被谏官参上一本吗?”
若是旁的人事,她是懒得理会的,但媛姐儿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既已经嫁入孟家,那么一身荣辱皆系于孟家,出于关切,难免想要多问几句。
裴静宸轻轻将明萱拥入怀中,“西夏一战。祖父和杨右丞主战,东平王等几家宗室主和,皇上举棋不定,但是战是和,这几日间却必须要下定论,这种风口浪尖,孟家本不该这样惹人注目。但……”
他话锋一转,“不论皇上的决定是什么,朝中必是要有一段日子不能平静。此时孟家出这个头,却能将西夏战事的锋芒拨开,将舆论的注意转移到孟家身上,忠顺侯为人精明,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这回想必是奉旨办宴。”
忠顺侯孟宗海为人谨慎低调。性情和顺,为人又大方,朝野上下结交了不少至交好友,凭借着雄厚的财力,这些年来,孟家从默默无闻的新贵,渐渐成长为独当一面的门阀,人红是非多,总难免要惹人红眼,尤其是那些逐渐式微的百年世家虽然表面上一派花团锦簇,但内里却少不得要欣羡一番的。
皇朝更迭,带来的是权利洗盘。
有些家族炙手可热,有些家族渐受冷遇;有些家族辉煌崛起,有些家族日薄西山。但有一点却是无法改变的,贵族的骄傲和尊严。风头正盛的世家想要在得到一个彰显荣耀的机会,逐渐衰弱的家族亦不肯承认自家的颓式,哪怕样样都不如人家,也要坚持自己的高贵血脉。
所以,忠顺侯府的秋蟹宴,便成了光怪陆离的大观园。
明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而嗤嗤笑了起来,“你说得不错,恐怕明日盛京城中的珠宝楼成衣坊的生意就要热闹起来了。”
她不爱与人争奇斗艳,也并不打算要新添置什么行头,只将这事当成笑话来说,很快便丢了开去,帮着裴静宸洗漱过后,便扶着他上了床榻。
两人相拥而卧,咬着耳朵细语呢喃,虽然并未行云布雨,但却更见两心相依。
静宜院中甜蜜温馨,但镇国公裴府的其他几个院落此刻却是波涛汹涌。
雪松院中,二夫人庞氏对着二老爷裴孝庆压委屈地说道,“不是我这个做婶娘的心狠,见着大侄儿坏了腿还幸灾乐祸,但事已至此,宸哥儿的腿已然这样了,我难道不该为了咱们二房的利益多想深一些吗?”
她拿着帕子掖了掖眼角,好似在擦拭泪滴,然后吸了吸鼻继续说道,“广平侯世子的事老爷忘记了吗?大嫂心里早就忍不得宸哥儿了,这回拿着他的短处,必然是要将宵哥儿换上去了,将来大哥身上的爵总要落到宵哥儿身上。
大哥就这么两个嫡子,若皇上再恩封一个爵位下来,你是嫡次子,难道就没有资格去争一争?你便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镕哥儿多想想!”
二房不是嫡长,将来裴相一死分了家,他们迟早是要搬出去的,虽然二老爷裴孝庆已经官至提刑按察使,几个儿子也都懂事听话,但没有爵位在身上,就与镇国公府没有多大关系了,说起来也只是个旁枝,再难结上门第显赫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