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萱面如沉水,没有一丝情绪泄露,让人看不清心中所想,她不着痕迹地将丹红挡开,忽而笑着对卢氏说道,“不知道韩夫人可有兴趣听我说一个故事?”
她将话说完,像是笃定卢氏会听般地,对着年嬷嬷笑着说道,“我这侍女有些口渴了,不知道年嬷嬷能不能赐她一杯热水?”
口渴和热水都只是借口,这是想要支开年嬷嬷和丹红的意思。
卢氏眼中带了几分迷茫和不解,却仍旧依她所言,“年嬷嬷,你亲自陪这位姑娘去外头坐会,准备些热茶高点,替我招待好裴大贴身人。”
等人都走了,她才笑着说道,“你倒不怕和我单独在一起时,我若是出了什么事,都会赖到你身上去。”
明萱眼眸微垂,然后抬头笑着说道,“韩夫人若是当真想害我,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不会选在今日今时,我虽然驽钝,只是这点看人之明尚还是有的。更何况,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恨,最多也不过就是有点小误会罢了,只要韩夫人能够安静地听完我说的这个故事,想必连最后的那点误会都能消弭。”
她靠近卢氏,坐在床沿之上,低声说道,“从前有个大家小姐,成亲那日家里出了变故,不只被未婚夫当众悔婚,她的父亲更被未婚夫带走关押入了刑部衙门,她性子刚烈,觉得遭受了欺骗与背叛,更加有侮辱,便想不开一头撞了墙,好在她命大,额头上那么大的伤口,却没有死成。”
卢氏微怔,哪怕她从不出门,可是该知道的事情却没有一件能够瞒过她的,明萱口中所说的,正是四年前韩修悔婚那日的情景,她也曾听说过无数次,只是从前虽然心里觉得不忍,可当事人是她深爱的丈夫,所以每次听来都有些排斥,如今听到明萱亲诉,不知道怎么得,竟然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她没有插话,静静地听着。
明萱也以平实的口吻继续说着,“那几日对那位小姐来说简直是人生的浩劫,父母相继死了,而且死得不明不白,嫡姐因此绝食而亡,唯一的兄长也被发配地远远的,从此她便于云端上的明珠跌落在泥世中滚了一圈,成了孤零零的一株蔓草,仰赖他人鼻息才得以在夹缝中生存。”
她目光微动,接着说道,“韩夫人知道的,这世道女人的荣华源自于男人,年少时仰赖父兄,出嫁后系于夫君,年老时倚靠儿孙,那位小姐无父兄仰赖,犹如风中浮萍,于婚事上格外艰难,好在老天怜惜,让她遇到了懂她爱她珍惜她的好夫君,虽然世道艰难,但她唯愿与自己的夫君白手相携,恩爱一生。”
卢氏目光微涩,低声开口问道,“若是那位小姐知晓,当初她的未婚夫做如此狠心绝情之事都是迫不得已,不知道她心中会作何感想?”
明萱笑着摇了摇头,“韩夫人,若是有心,这世上哪里会有什么迫不得已的事?做了便是做了,不需要寻什么借口。便当真是无奈之举,那也是未婚夫的选择,既然已经选了也得了便宜,那就不要再妄称什么迫不得已,没有人拿着刀箭在他脖子上逼他,便是有,他也可以选择宁死不屈。”
她声音微冷,一字一句说道,“世上没有后悔药卖的。”
卢氏瘦弱的手不自禁地抬了一下,她忍不住又问道,“那她还恨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