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三月阳春时节,杨家的院落里繁花似锦,柳眼桃腮满树春,悠悠地转运的大水车已经染上了淡淡的苔痕,显得得古朴而自然,和周围古香古色的飞檐抖拱映衬在一起,清雅中带着诗意。
水池的假山上,杨逸请蔡京把“因荷而得藕,有杏不须梅”这副联子题了上去,下面的喷头喷出团团荷叶,托着这两句对偶,赏心悦目。
清娘时常会在水车边流连,缅怀旧日美好的时光,人生若只如初见……今天,覃子桂、农实秋、周邦彦、刘宇、万世芳、罗城、刘海、韦德、赵偌、马汉卿等人齐聚杨家,厅中美酒溢香、佳肴赏目,大伙各据一案,笑谈畅饮,追思往日畅想将来,意气飞扬。
堂下是自愿前来献艺的苏鸣佩,琴瑟鼓之,清歌绕梁,舞姿曼妙,美目盈盈一盼间,千般风情不言中。
东京城里的富贵之家,一般都养有歌伎,宴客会友之时便请出来娱以歌舞,杨逸“吝啬”,一直没养,宴请同僚好友时,才临时到外面去请伎人。
他本不好意思去请鸣佩,如今人家可是京城里的花魁娘子,欲求一面,动辄千金。关键是俩人间有点那啥……奈何家里面还埋伏着呜佩的两个“内应”,得知杨家要请歌伎宴客后,竟主动登门而来。
十三娘得知此事后,竟悄悄出来,在屏风后瞄了苏鸣佩几眼,杨逸也是发现屏风后有绣花针反射的银光,才知道她曾躲于屏风后。
当时也,杨逸正举杯欲饮,手腕为之一抖,如遭针刺……沈清直因催要治河款项,刚好回京,便一同过府拜访,他整个人比以前黑瘦了许多,可见在堤上风吹雨打,着实不易。
对治河工程,杨逸甚为关心,他与沈清直邀饮一杯,然后问道:“正诚兄,你进京催款,缘何而来?难不成户部拖欠治河款?”
据杨逸所知,虽然展开浩大的治河工程,西北新拓之土的治理也需要很大投入,但大宋去年岁入接近一亿七千万贯,治河工程年投入不过两三千万贯,而且这笔支出还是从裁军后节省出来的军费支度,因此户部当不至于连治河经费都拿不出。
沈清直稍一拱手答道:“大人,这次户部确实拖欠了部分治河款项,下官估计,大人没传回消息前,蔡尚书是打算先挪用治河经费,用于应对各地的钱荒。”
杨逸点点头,蔡京为保住他自己,挪用治河款项应对钱荒不足为奇,但还有疑问。
“不对吧,本官从日本运回五千多万贯,这足够作为准备金重发交子了,户部为何至今还拖欠治河款?”
“昨日下官去户部催款时,蔡尚书给出的说法是大人从日本运回的金银不能动,用来解决钱荒,而开春时朝廷大量从辽国购买牛马,售与荆湖一带新安置的百姓,目前这笔款子还没收回来,因此治河款要拖些时日。”
一边的马汉卿接口道:“大人,确有此事,长辖底越战越强,兵锋已经逼近上京城,辽国连年战争,经济民生遭到极大破坏,如今连士卒的饷银都发不出,只好向我大宋大量出售牲口,以换取战争经费。朝廷见价格合算,便大量购买,转售与荆湖一带的百姓用于农耕,这既解决了百姓耕牛不足的问题,朝廷又能从中赚取一些差价。因此年前户部共计拨了八百多万贯用于购买牛、马、驴等牲口,目前这些牲口刚刚运到荆湖,要回笼资金恐怕还得等些日子。”
杨逸也知道蔡京着实不容易,别看这几年岁入年年增长,但开支也是居高不下,目前要说最头疼的,就数户部了。
马汉卿接着说道:“大人,有一事大人得注意才行,辽主耶律洪基年老体衰,从去年八月至今年二月,已两次病重,照此看来,怕是命不久矣,辽国与长辖底鏖战正酣,燕王耶律延禧威望又不足,若是耶律洪基此时驾崩,极有可能引起辽国剧烈动荡。”
马汉卿点到即止,杨逸也没有多问,此事再说下去就要关系到大宋的国政走向了,自然不方便在这种场合深谈。
杨逸回头问沈清直道:“治河工程进展如何?”
“孤柏山到灵平埽这一段,由于主堤大部分可用,进展比较快些,已经完成一半。灵平埽以下的东流可段,要筑堤的同时,还要挖深河道,自黄河北流以来,东流河道很多地方已经淤积,光是重新挖深河道,工程量就非常大,从目前的进展看来,至少还要两年时间,整个治河工程才能完工。”
杨逸稍一运算一下,近三年时间,大宋在治河上的花费至少相当于后世的一千亿以上,这笔钱砸下去,在杨逸看来是非常值得的;工程完成后,不但能解决一直困扰大宋的水患问题,而且这一大笔钱投进去,给大宋的百姓创造出无数赚钱的机会,对拉动大宋的经济繁荣将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沈清直想了想说道:“朝廷若能再增加些驴马,工程还有望更快完工。”
杨逸摇了摇头答道:“正诚兄不必急于求成,再追加投入,朝廷收支容易失衡,凡事须量力而行。而且工程完工越快,对大宋的经济促进作用就越小。”
听了杨逸这话,沈清直不禁愕然,在他看来,治河是件劳民伤财的事,自古以来,因这种大工程弄得国家败亡的不在少数,因此谁也没想过这样的工程对国家经济会有促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