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会突然对航天技术有兴趣了呢?我还以为你会一头扎进恒星技术中,再也出不来了。”阿兹尔问。
阿西塔亚抬起头,金黄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终于给他的阴郁带来了那么点温暖,他枯黄的发丝被风吹得飞舞,身上终于有了丧失已久的“生命”的气息。
可不知为什么,阿兹尔突然觉得他好忧伤,让人觉得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让人难过的事情。
阿西塔亚沙哑着嗓子问:“如果我请求您,这次的航天任务让我也去参加,去到真正的太阳旁,您能否答应呢?”
这个问题问出后两人都沉默了良久,阿西塔亚知道了不可能,他现在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再飞到太空了,于是目光又黯淡下去。
阿兹尔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转移话题:“你的助手今天没有跟你一起来吗?我记得之前不管你去哪里,她都会跟随在旁……好像长的跟你还有些像。”
“是,陛下,我们有血缘关系,她是我的表妹。”阿西塔亚没有说明克蕾朵的去向问题,而是说出了自己和她的关系。
“表妹?”
阿兹尔疑惑,当然他并没有怀疑克蕾朵是靠着关系才进入的科学院,前不久他对所有的科研人员做了一次考核,虽然属于科学院里最年轻的那一批,但克蕾朵的成绩依然名列前茅。
而且她对基因技术有自己的见解,也曾经专门拜见阿兹尔请教基因技术,阿兹尔很惊奇她对基因技术的了解,也远远超过恕瑞玛的一些成名科学家。
只是克蕾朵是阿西塔亚表妹的事,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我们来自同一个家族。”阿西塔亚说,“她的母亲和我母亲一样,都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我很抱歉……”
但是阿西塔亚却说了一句,在阿兹尔听起来很莫名其妙的话:“您不需要道歉陛下,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
按照今天的计划安排,阿兹尔还要去给那些受训的士兵们做出动员指示,那些士兵们用剧烈的掌声欢迎这位领袖。
阿西塔亚站在广场边缘,此时的风骤然变大了,带着微不可见的沙砾,打在皮肤上很痛,但是其他人都没有感觉到,他们都沉浸在即将迈入新时代的喜悦中。
他看了一会那些即将诞生出宇航员的士兵们,他们被阿兹尔的演讲逗得哈哈大笑,强壮的身体在大风中悍然不动。
阿西塔亚叹了一口气走了。
这个时候阿兹尔注意到了他的离开,看向他,在风中他行走的很困难,像根枯枝,像是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掉下去。
阿西塔亚为什么会一直坚持下去?
他所经历的那个灰暗时代,那个没有一点希望的灰暗年代让他如同身处地狱,无时无刻不在受到现实与理念之间巨大差距的煎熬,那个时候他想,也许自己永远都无法看到想象中的那个世界了。
阿西塔亚是个理想主义者,他愿意为了恕瑞玛奉献一切。
也许他从前的人生一直就在找寻一座灯塔,给他的理想带来光亮,而阿兹尔的出现,真的就好像在漫无边际的黑暗沙海里亮起了一座灯塔,他突然又有了前进的方向,怎么能不全力去冲呢?
其实他的时日所剩无多,能够在最后的日子里燃尽烛光,为恕瑞玛向前航行的大船上添砖加瓦已是幸事。
他的生命之舟已航行在理想的海洋上。
回到了实验室时已经天黑了,阿西塔亚又坐回了那个椅子,他遣散了实验室里所有的科学家,这里现在也没有开灯。
前面的舱室里还有动静传来,那是某种东西的吼声,有时无力,有时疯狂,但都像是痛苦的哀嚎,像是哭声。
为了不惊动它,阿西塔亚才不开灯,过分的光亮会伤害到黑暗里的生灵。
他点燃了一根蜡烛,此时在这束微弱的火苗下,可以看到光芒范围里的实验室乱的一塌糊涂,桌子和椅子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有的已经裂成了两半,各种实验器材的碎片夹杂着资料铺满了整个地板。
这里像是被一群人痛砸了一遍。
但其实造成这些的只有一只生物。
阿西塔亚把火光靠近舱室,光芒透过玻璃照进去,一瞬间被照到的某个东西又缩到了黑暗里,就像是被针刺到一样的条件反射。
那根东西长长的,被光芒照到的那一刻,铠甲一样的鳞片也反射着蜡烛的微光。
那是一根尾巴,一根鳄鱼的尾巴。
舱室里又传来毛骨悚然的后脚,还有它用爪子疯狂蹂躏舱室墙壁的噪音。
他很后悔没有听从阿兹尔的话。
阿西塔亚脸上流下两道泪水,被光照着,在黑暗里就像是用刀刻下的划痕,他抱头痛哭。
“对不起……克蕾朵。”
那间舱室里,那个笼子里,那只疯狂且痛苦的怪物。
那是他的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