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局在御膳房后,也就是说离毓庆宫更近了。十七打定了主意,三言两语打发了香儿,便随着派来的内监到浣衣局去。浣衣局的宫人很多,连宫女的房间也占了一个宫苑。十七被分到了跟年轻的宫女居住,她们都穿着粗布装束,冷冷地看十七进来,又翻了身睡去。
十七不惯这地气湿冷的地方,愣是眼巴巴地等天亮,然而细细想了想,此地不宜久留,得想个法子出宫。可话说回来,入宫取信只不过是赌朱顼元回宫罢了,若他还在外并未回宫呢?
唯一验证的办法现在只有一个了。十七蹑手蹑脚地在每个宫女的脸上都戳了戳,确定她们全都熟睡时悄悄地出去,随手掩上了门。她穿过庭院,快步走到开阔的地面上,那儿挂着各式各样的衣衫,被晚风吹得飘扬而起。十七在一片衣服里寻找太子的赤色金织蟠龙袍,宫里这样多衣服把十七的眼睛都看花了,她揉了揉眼睛靠在木架边坐下。
正休息着,身后似乎传来一阵细碎的动静,十七正想回头看——一只手便从后面捂住了她的眼睛!
“我不是故意偷走出来的……只是人有三急,却找不到去茅房的路了……”双方僵持之下,十七只得压住心惊慢吞吞说道。
那人的手微微一颤,突然一笑道:“怪不得你身上的味道这么熟悉,原来是故人。”
电光火石间,十七明白过来,一个反身正想看他的脸却发现两人竟然靠得这样近,他的双眸就在自己面前,高挺的鼻子抵住自己的鼻梁,乍然间十七一把推开了他道:“朱顼元!”
“嗬?知道我姓朱,那就意味着知道我是太子了?”顼元两指托起她的下颚,眉毛一挑,“既然在宫中,莫非是想取回信?什么信要你冒着砍头的危险来宫中取回?看来不简单啊。”
十七躲避他的目光,向后挪了两步后一个机灵站起,拍拍衣裳上的灰尘,看他一身宫外长袍便知他刚刚才回来,于是沉默着并不答话。顼元收起顽劣,扯过后两排架子上的赤色金织蟠龙袍往身上披去,系好了扣子。
“看你一身粗布衣,是浣衣局的宫装。”顼元又陆续摘下玉腰带绑好,取过翼善冠戴在头上,正了正衣装后又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十七打了个哈欠往回走道:“奴婢困了,得回房休息了。”
顼元伸手搭在她的肩上道:“现在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不怕?”
“我可是怕极了。”十七侧过头轻笑,“你刚才没发现么?我连正眼看你都不敢,我躲着你呢,谁说我不怕呢?”
“你胆子大。”顼元放手,似笑非笑道,“很好,你便陪本太子玩一回吧,若是你取回信,本太子无条件放你走,若是你取不回,那你得告诉我关于信上所有的事,一个月为期。看是你赢还是本太子赢。”
第9章fēng • bō(中了圈套)
在浣衣局干了两个礼拜的活,十七已经摸熟了浣衣局的规矩。先是帝后、嫔妃和皇子公主们的衣衫分开由不同的等级的宫女换洗,再是往下有头脸的女官和公公,再到普通宫人,最后是低贱奴才的衣衫,都有不同的苑负责。晾衣衫的宫人一共四人,叠衣衫的亦有四人,再分配由各宫宫女送回。
十七伸了个懒腰,看着盆里冒着皂荚泡泡的低贱奴才的衣衫,默默叹了口气。从禁足的刘选侍放出来的宫女,只配洗低贱奴才的衣衫,这是宫里的规矩。
有个浣衣宫女搬了盆子坐到十七身旁,搭话道:“你是新来的,银子交了没?”
十七停下手中功夫转脸道:“什么银子?”
“看你洗的是低贱奴才的衣衫,想必是没给左副使大人银子吧?”宫女吃吃笑道,“你看我盆子里,洗的是有头脸的姑姑们的衣衫。”
原来浣衣局里洗衣服的宫人也根据洗的是谁的衣衫有等级之分,十七明白过来后忍俊不禁道:“无论洗妃子的衣服还是下人的衣服,不都是洗衣服而已么?”
“话不能这么说,看你洗的是谁的衣服,连伙食都不一样呢。”宫女连忙摆手,又道,“你可认识香儿姐姐?她来找过我,让我关照关照你,我才跟你提起这事儿,不然我可随你洗谁的衣衫。”
十七心头一暖,开心地笑起来,“她最唠叨多话了。”
“可不是嘛。”宫女是个爱笑的人,说一句笑一声,“我是她的结拜妹妹,你可以叫我蕊儿。我当年在百合宫偷了和嫔娘娘的首饰,差点儿就得仗毙了,幸好姐姐替我求饶,我才不至于一死。”
“你偷东西她还帮你?何况只是偷东西,还不至于仗毙啊。”十七疑道。
“那年我娘亲大病,我也是没有办法,唯有偷点东西让我哥在亲属相见日时好带出去卖个好价钱给娘亲治病。”蕊儿搓着衣服回想道,“本是不用赐死的,只是偷的首饰是皇上赏给娘娘的,而且那时娘娘怀有身孕,一时间风光无限,才拿我杀鸡儆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