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惊讶于他的话题转得快,但也随他的目光看着明月,明月被流云遮挡,过了一会儿又逐渐清晰。
“嫦娥有玉兔陪着,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他自顾自说道,“不用管天下的事,只消谈谈风月,看看落日,如此逍遥度过一生,真是太好。”
十七虽在气头上,却不自觉把目光从明月移到他的脸上,此刻他轻松愉悦,哪怕一个太子难有这样闲适的时候吧。
“我很少能出皇城,这次到外边去还是瞒着父皇母后的,谎称得了不得了的疫病,需要隔离,而且还要太医和奴才们死死阻止两人进我的寝殿,父皇决定这事秘不外宣,这才圆了过去。”他突然一笑,低头对上十七的目光,“不过不好的事情总不能乱说,我在外面差点被砍死了,比疫病更糟。”
十七避开他的视线道:“你死了更好,那我就不用经历这么多周折。”
“当时你杀了我便好了,你那时不杀我,你永远也无法杀我了。”顼元学着十七的语气道。
“朱顼元!”十七微微一挣,身子却疼得要弓起来。
“叫你别乱动,再乱动疼死了我才不救你。”顼元把她抱得更紧,“其实我很想问你,你怎么不敢看我?怎么每次都避开我的视线?”
为什么我不敢看你?十七也这样问自己。看他的感觉比较奇怪,他的眼神有时凌厉,有时温柔,像极了一池春水却藏了一把冰冷的匕首,让人不知所措。他不比奉华,奉华时时看自己的眼神都是暖如春风,但春秋死后,一切都变了。
春秋……她的笑,她生气的画面渐渐变成了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
十七不敢再想,双手捂住眼睛,靠在顼元温暖的怀抱中,慢慢平复心绪。
“你怕我?”顼元看在眼里,突然温和道,“别怕。”
到毓庆宫后,顼元把她安放在偏殿的床上,让苏姑姑和太医检查了伤势,又换了一身干净的珊瑚色宫装。待到十七敷上了膏药后,众人退下。
顼元坐到床边道:“这段日子住这儿吧,算是我误伤你的补偿。”
十七翻了身,背对着他道:“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不怕皇上责备?”
“我已让见过今晚之事的人嘴巴闭严实了。”顼元道。
十七微微叹气闭眼道:“你赶紧走,别吵着我睡觉。”
一夜无眠,天还没亮便听到毓庆宫的动静,似乎是顼元上朝去了。十七又在床上混混沌沌躺到了下午,伤痛还没完全褪去,但勉强能慢慢走着。偏殿的窗外是一片花海,两排的树隔开两旁的过道,很是闲逸舒雅。
十七出门,殿外守着一小内监,他见了十七忙道:“姑娘便歇着吧,太子吩咐了,只要姑娘一醒便传膳。”
“传膳前能不能帮我在园子里扎个秋千?”十七看他犹豫,正想拿出银子,小内监便制止住她。
“太子挺看重姑娘的,银子这些我们不敢收。”小内监让十七回殿,答允让人在外扎个秋千。
十七等了不久,六个荤腥小菜便上来了,皆是精致美味,有鱼有虾,要什么有什么,不像百合宫,恨不得荤腥也没有。
十七风云残卷把小菜吃完时,宫人已经扎好了秋千。十七唤过小内监,又拉了拉两头绳子一喜道:“很结识,你来推我吧。”
“我怎么敢?”小内监连忙走远。
“我受伤了,你便当可怜我吧,等我伤势好了,我来推你。”十七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道。
小内监犹豫许久,终于招架不住,答应下来,唤来一个小宫女来推十七。
春风拂过脸庞很是凉快,吹起了十七没挽起的青丝。十七看着天色渐渐变橙,打发了宫女回去,自己静静坐着,把头靠在绳子上胡思乱想。
人已经在毓庆宫,这是最好的取信机会,奈何身体带伤,不能轻易走动,必须想个法子留在宫中。转脸一想,刘选侍的暗示一直压在心头,若她说出是卫九知识她带自己进宫,不仅连累了卫九,更有可能连累奉华,所以必须要帮刘选侍。如今她禁足,有什么法子让她解除禁足呢?
十七愁绪毕现,想起刘选侍是因崔惠妃的缘故才禁足,那也只能也是因为崔惠妃的缘故解除禁足了,又或者只要证明刘选侍是个会带来福气之人,才能许她自由。刘选侍与和嫔娘娘同住一宫,只能是和嫔娘娘有了身孕,刘选侍才能算是带福之人……可如何能让和嫔信任自己呢?
心里烦得很,十七下了秋千,慢慢踱步回到偏殿,正想往床上一躺,却听见一阵女子清脆的说话声,她猛然机警,躲到床底下。
“不能进?我怎么就不能进?”女子嚷嚷道,直奔床榻一坐,“你这个小内监是不认识我是吧?我是定国将军的长女儿,你记住了!”